在疑惑、期待、失望等复杂的情绪之中,三天时间悄然而过,易安还是没有阿婆的消息。
通过这三日,易安虽不能说已经习惯了没有阿婆的日子,但却已经接受了阿婆已经不在身边的事实。
那日回来之后易安仔细检查了家中的各个角落,确认阿婆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也没有带任何东西离开。
这三日里,易安家里来了许多人,有的是村里和镇上的大户人家,也有少数晴雨城里的达官贵人。他们之中有的人是为了来一睹百年来最年轻进士的样貌,还有的人则为了来结交或是讨好易安。
但这些人在见到了易安如今的状态之后,都没在易安家中呆多久,便离开了。
天晴。
刚送走镇上的王员外,易安还没有来得及进屋,便听见了村长的声音:“易安,易安。”
易安回头,道:“村长爷爷,怎么了?”
一般来说,村长的大多数事情都是下人代劳,如今村长亲自过来,莫非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城主府来人了。”村长走近,也不管自己已经涨红的脸,低声说道。
“城主府?”易安皱眉。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毕竟城主府在晴雨城管辖的范围内,几乎要赶上皇室的地位的了。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城主在这里就代表着无上的权利。
村长点点头,说道:“城主府的管家亲自过来的,他们这次的行踪比较隐秘,所以没有声张。”
易安了然,难怪城主府的人来了村子里还是这么平静,也难怪村长需要亲自跑一趟,看来这次城主府到来的事情,连村长家的下人都不知道。
“他们找我?”易安指了指自己,问道。
村长点头道:“不错,他们让你过去一趟。”
“不去。”易安断然拒绝道。
村长一愣,顿时便着急起来:“孩子,这可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
易安说道:“村长爷爷,这次您恐怕要白跑一趟了。麻烦您回去帮我转告城主府的人,若他们想要见我,便到我家里来。”
说完,易安向着村长微微欠身表达歉意。
“你这孩子,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啊!”村长眼睛睁得老大,胡子都要气歪了。
易安却并不理会,转身往屋内走去。
还未满十二岁的易安,经过这短短三日时间,背影竟显得单薄了许多。
“唉!”村长长叹一声,只得转身回去,不过速度比来时不知慢了多少,多半是在思考待会要如何解释。
不多时,易安家的院子中便响起了脚步声。
“易安可在家中?”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像个中年男子。
易安开门,院中站着四人,身后无车无马,应是步行而来。
这四人里只有一人易安是认识的,那便是刚刚离开不久的村长。此时的村长在一旁十分紧张,看起来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除此之外,同行的还有一少年和一少女,少年华服锦袍,风度翩翩,少女一身素色紧身裙子,相貌可人。可刚刚的声音明显不是这二人所发出的,那便只剩一人了。
这并不是刚刚所猜测的中年男子,而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老人身着深蓝色布衣,负手而立,看起来不会比村长年轻。
“你就是易安?”老者开口,声音还是如此饱满,颇有居高临下之感。
“正是。”易安答。
“你可知道我是谁?”老者再问。
“城主府的管家?”
“看来你是知道的。”老者傲气更甚,淡淡道:“那你为何不依言前去见我。”
“因为礼数。”易安老实说道。
“什么礼数?”老者问。
“您屈尊前来找我,无非两种可能。一种是想要认识我,另一种是有求于我。”易安侃侃而谈,“否则,您只需要安心坐在晴雨城里,命人给我修书一封,我自然乖乖前往。”
“既然是想要结识我,或者是有求于我,那便应该直接来我家中,来者便是客,我自会好酒好菜招待着您。可管家您赶了近二十里地从晴雨城来到小池村,最后竟为了省下这半里地而在村长家落脚传唤于我。这点礼数,我想您不会不懂。”
易安说话尺度拿捏得十分的好,把城主府一行人在村长家落脚说成是为省下路程而不是因为倨傲或是瞧不起易安。
老者听完,神色却并未缓和,而是转头看向一旁的少年道:“常之,你怎么看?”
少年点头,道:“不错。”
“哈哈哈…”老者突然笑了起来,道:“这是我们的疏忽。只是赶到此地实在疲乏,便在村长家休息了片刻,相信小兄弟不会介意吧?”
“当然。”易安侧身,道:“里面请。”
村长在一旁狠狠的捏了把汗,如果把城主府的人招待不好,他这几十年的村长可就白做了不说,说不定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四人进屋,家中椅子不够,易安只好搬来了几个树墩子给几人落座。
可村长和那少女怎么都不肯坐下,只是侍立在少年和城主府管家的身侧。
“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叫许秦,是晴雨城城主府的管家。”许秦正色说道,“这位是城主的小公子,许常之。”
易安闻言,心中微惊,连忙起身行礼道:“见过公子。”
“不必多礼。”许常之连忙起身将易安扶正。
遇到城主府的管家没有必要行礼,但城主的儿子则不一样,这是规矩。
许常之看上去比易安大不了多少,但充满稚气的脸上却有着同龄人不该有的老成。
“我们这次前来,是想让你在城主府任一差事。”许常之重新坐下,说道:“月银五十两,包食宿。”
村长站在一旁面露羡慕之色,他作为村长,一个月的俸禄都没有五十两。
“何职?”易安十分冷静。
“做我的书童。”许常之说道。
易安皱眉。
所谓书童,便是要陪着他念书,二人共同学习,当然,是以许常之为主。
听起来并无不妥,但书童常常还要扮演仆人的角色,为雇主出头,甚至端茶倒水。成为书童就像是把自己卖了出去,这一点,让易安不能接受。
“实不相瞒,之前的误会,不过是我们想要试一试你为人的方法而已。”许常之解释道,“你可以放心的是,做我的书童,你不必服侍于我,我的起居自有人料理。”
说着,许常之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少女。
少女上前一步,行礼道:“我叫柔儿,是公子的贴身丫鬟。”
示意柔儿退下,许常之道:“今年的会试我也参加了,不过只在乙榜,所以很是佩服易兄的才华。纵观甲榜之人,除了已经获得殿试资格、前途无限的人,就是二三十岁的青年或老翁。思来想去,只有你做我的书童最合适不过了。在城主府,你将和我共享学习的资料和老师。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对我们两人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易安沉吟片刻,细细思索了一会儿,道:“好,我同意。”
许常之露出浅浅的笑容,起身道:“那你先收拾东西,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
说完,便带着几人出门了。
离开院子之前,许秦回头冲着易安道:“小子,你很不错。”
易安报以微笑。
……
“可以的啊,你小子要出息了。”魏冲一拍易安的肩膀,笑道。
月白如洗。
当晚,易安便将魏冲叫了出来。
两人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易安将白天所遇之事一一说出。
虽然许常之此行非常隐蔽,不能告诉任何人,但在易安和魏冲之间,并不存在秘密。
“可我终究还是去做下人的啊。”易安低头看着地上的石子,说道。
“嗨,做下人有什么,多少人想去城主府做下人都还没有机会呢。”魏冲不以为意,道:“你小子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放心吧,我会好好干的。”易安点点头,说道:“你有空的时候多到我家看看,什么时候我外婆回来了,记得差人告诉我。”
魏冲答应一声,道:“这事包在我身上了。你也别太担心,阿婆啊,吉人自有天相。”
“但愿。”
“还有,如果哪天我灰溜溜的回来了,你可得供我吃喝啊。”易安看了看空中残缺的月亮,道:“你说过的。”
“嗯。”
两个少年不再说话,看着满地的月光,想着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