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干爸这才注意到米米,于是立刻开始演戏,“不好意思啊,她就这样。你是她同事?”
米米也只好配合了:“李局长吧,嗯,我是张老师同事,也是姗姗同学。”
“等姗姗放假了到家里来玩。”说着就拉着高干妈走了。饭店里所有人都对着高干妈的背影窃笑。米米想:也难为高干爸了,这样不养个几房哪受得了啊。
第二天,米米把信交给了老赵。老赵当着米米的面把信撕了,“告诉她,别跟我来这套,你要是再传信,别怪我对你也不客气。”米米想:我真是吃力不讨好。就跟老赵道了歉,告诉高干妈信送到了,高干妈一脸期待,“他说什么没有……”米米突然心生善念,还是别打击人家的“情愫”了,“哦,他说回家再看。”
米米一个人回家,突然特别想找人聊天,张宇飞的打不通,大头的关机,薛毛毛的,她也不想去打,翻了半天电话簿,她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真的需要新朋友了。
路过一家商场,她进去逛了逛,经过香水柜台的时候,米米被一个品相很剔透的小瓶子吸引,看了看价格,不贵,买给自己吧——算是补偿,她叹了口气,“哎,米米同学终于也变成没人陪的小可怜了。”
要是放在从前,买香水、化妆品这种要交消费税的产品,就会被米爸唠叨成是反动的阳春白雪。米米觉得,好像阳春白雪也不是这样用的吧……回到家里,米爸哼着小曲儿,“今天吃得怎么样啊?呦,还去购物啦!”
米米懒得理他,把包扔在了沙发上,米爸翻了翻她的购物袋,拿出香水来仔细研究了一下,还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米米心里想,“你就开骂吧。”可米爸笑眯眯地跟米米说:“这个味道不错,明天你和组织部的小侯吃饭可以喷点这个。”米米再次崩溃,躲进房间。
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明天,明天的约会,会不会遇到个更加极品的?她现在真的怕去高消费场所吃饭了,丢人啊。
与其说米米是为了跟侯建业约会在镜子跟前臭美了整整2个小时,还不如说她想狠狠地补偿下自己。还是那么一头乌黑的头发,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却衬了那张苍白的脸更加苍白。
女为悦己者容,她天天面对的,不是屁孩就是高干妈,还瞎捯饬什么呢?原本对异地恋信心十足的米米,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的凄凉。“张宇飞你不在,我美给谁看?等容颜老去,就轮到你来嫌弃我了吧。我最美的日子,活生生就被这该死的两地相隔给荒废了!”
这一年来,她听的最多的关于她外形的评价就来源于高干妈:米米啊,你这件衣服太土了,米米啊,你几天没洗头了,有股头油味,米米啊,你是不是该去隆个胸啊,也不贵的,才5000块的样子吧。米米由愤怒到不屑再到习惯,以至于后来她就觉得自己就是个邋遢的丑姑娘。要不是还有张宇飞时不时地赞美两句,她没准真要去整容了。
那堆化妆品除了前几天去北京用了一次,基本都闲置着。她叹气,原来每个不化妆的女人背后都有一个辛酸失落的故事啊。她拿起香水,又放下,觉得和男人约会特意洒点香水是种很犯贱的行为,不就是赤裸裸的嗅觉勾引么?闻了闻,难闻。她把香水倒进了马桶,只留下那么个瓶子。“早知道,就光买个瓶子了。”她自嘲。
和侯建业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原因是他让米米提见面地点,米米腼腆了,于是只好听他的。米米对这种地方并无好感,因为她觉得咖啡厅吧,灰暗的灯光总觉得有点儿暧昧。
虽然她觉得侯建业是自己的校友,总要比老爸介绍的别的“小伙子”亲切些,可一想到老爸那无耻的目的,米米就觉得这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据说年纪也不小了,30出头了吧,是拿他当挡箭牌使不假,可也得一起共进晚餐的呀,千万不要长得太寒碜。米米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据米爸形容,侯建业“一表人才”,米米听到这个词就疯了,除却张宇飞这个正常的娃曾经被老爸夸过一表人才外,其他的“人才”们,无不那种头发已经地方包围中央,腆着个啤酒肚,用皮带死死勒在肚脐以上6公分处,把西裤穿得跟朝鲜人的高腰裙一样,为了在视觉上显得腿长一点……这种形象,比张腾还要差得远。米米祈祷:起码不要是秃头的怪叔叔啊。
米米收到短信,说是在靠窗的位置。她就放眼望去找秃头……
事情出乎她的意料,一个头发黑且茂密,带着细框眼镜的高挑男人向她走过来,“是米小姐吗?”米米吃惊地点了点头“嗯,你是侯……”
“鄙人侯建业。米小姐你好。”
米米不怎么习惯这么官方的问候方式,不过对此人的形象相当满意了。在上海,大头紧紧地握着手机,等待着米米的相亲直播。
“不算太丑。”发送成功。
大头激动不已,回了一条,“有看头。”
侯建业在见面前其实并没把米米当回事情,在他这个年纪,天天要被催着相亲,人都被摧残了。什么样的都见识过,就是没见到几个正常的,他觉得要是相亲相到个中意的,那倒是件离奇的事情了。
之所以要见米米,一个是抹不开介绍人的面子,第二也是因为毕竟是校友,侯建业不是本地人,身在异乡为异客,遇到个校友,也算他乡遇故知了。和米米的态度一样,多认识个朋友总是好的。
米米虽然在镜子跟前捯饬了老半天,最终还是穿了T恤和牛仔裙赴约,为的就是别让侯建业看到她穿得花枝招展的,好像故意要吸引雄性动物一样,穿得越普通越好,别让他想歪了。
可这身打扮恰恰合了侯建业的胃口,一看,呦,小姑娘长得招人疼不说,还一副清纯的学生模样,让侯建业不得不联想到他那久违的青葱岁月。他是个混名利场的人,多少年没见过什么叫“清纯”了,米米让他眼前一亮。他暗暗地打量着。
而米米呢,今天来赴约多少带着点游戏心态,她觉得侯建业也算不上认真吧,都是被逼无奈,认识个同病相怜的相亲难友,真是可遇而不可求。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侯建业,恰巧与他目光相遇,这情景很尴尬,米米低头不看他。
“害羞”这两个字已经与侯建业无缘了,调节气氛的功夫他却是一流的,侯建业似乎看出了米米的窘迫,很绅士地叫服务员来点单。
她随便点了几个甜点,没有要咖啡,要了杯柠檬茶。
侯建业说,“米米,这儿的咖啡不错,要不要尝一尝?”
米米摇摇头,“不了,我不爱喝咖啡,喝了心跳加快。”
“这样啊,呵呵,我也不喜欢,这也是约女孩子出来,不知道约哪里好,还是办公室的同事提议来这里,见笑了啊。”米米打量了他一眼,觉得他怎么看也不像约女孩子都不知道地方的人。
“挺好的,这环境挺好的。”米米对着侯建业尴尬地笑了笑。睁着大眼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窗外,夕阳落在她的睫毛上,侯建业觉得眼睛被这道光芒扎了一下。他拿过菜单,不巧菜单碰翻了水杯,水溅到了米米的身上。他赶紧给米米拿面巾纸。服务员用菜单遮着脸偷笑。侯建业对服务员说:“怎么,不允许我见到美女的时候紧张下吗?”
米米觉得这个男人是场面上混过的,够圆滑,不过,也挺绅士。这个时候她想到了张宇飞,“这家伙现在在干吗呢?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也是这么紧张来着!”
大头不停地发短信来问米米进展情况,米米把手机关成了静音。
他们边吃边聊,侯建业很健谈,米米又是出了名的话篓子,这俩人一打开话匣子,也就不紧张了。
“师兄,你怎么也甘心地在我们这个小城市?”
侯建业笑笑,“小姑娘,大丈夫志在四方,在官场混,哪管什么地方小不小,这里是全国的话题中心,干好了不一定比在北京差啊。更何况,我要是不来这里,怎么能认识米米你呢?”
“认识我有什么用处,我没钱没权,你干吗不去认识高干女。”说完这句话米米觉得很失礼,而且还有点撒娇的感觉,她很后悔,低下头来吃东西。
侯建业倒是觉得没什么,这女孩儿还真是率真可爱、心直口快。
“我干吗要认识高干女呢?”
“你不是想做官吗,我给你指条平步青云的路。”
“丫头片子,懂的倒是挺多。”米米不喜欢“丫头片子”这个称呼从这个陌生男人嘴里说出,有点大叔骗萝莉的感觉。米米没说话,侯建业问米米还要吃点什么。米米说:“不用了。”
“米米,你知道咱俩今天这是来相亲的吧,呵呵,很无聊哦。”侯建业试探地问。
“是啊,被我爸烦得没办法了,我还没跟你说呢,我是有男朋友的。”她很严肃。
这点侯建业倒是听介绍人说过,不过听米米说出来,他还是有点不痛快,他把这不痛快埋得很深,“现在的家长,落后啦,我也是被我们单位的阿姨逼着过来的。”侯建业苦笑。
米米觉得找到了战友,“我们都是可怜人啊。”
侯建业伸出手来,“认识你这么个可爱的小师妹,还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很高兴。”米米生平最讨厌握手,不过还是伸过去握了握,侯建业的手很温暖。
这之后,俩人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约会进入了尴尬的沉默阶段。好不容易,侯建业说:“米米,周末有空吗?我请你看电影吧。”
米米觉得和一个男人看电影有点儿不好,支支吾吾,“不一定呢,有的时候学校会临时补课、监考什么的。”
“哦,那没关系,等你有空的时候去。”
之后侯建业找了很多话题和她聊,她都不是太感兴趣,于是说:“不早了,我要回家了,不然我老爸又要唠叨了。”
“哦对,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家很近的,走两步就到了。”
“那我也不开车了,陪你走两步,正好消化消化。”侯建业摸了摸肚子。
“好吧。”米米指了指侯建业的肚子,“看你挺瘦的,可是啤酒肚也有一点啦,师兄,你注意保持身材啊。”侯建业笑而不语。
回家的路上,侯建业一直让米米走在马路的里侧,过马路的时候米米一向是横冲直撞的,侯建业拉住米米让她等绿灯了再走。米米很喜欢这种感觉。
米米很天真地想,反正告诉他自己已经名花有主了,就只能和他做普通朋友啦,他看上去对自己也没什么意思,这样正好。而此时的侯建业心里却想着,“这姑娘挺好,如果没有男朋友,我就去追了,可人家又有主,不好说啊。”侯建业这个人是相当自律的,除了自律,他在做任何事之前,都会去估计一个成功的概率。混官场的人,心都很冰冷的,他不缺情人,而缺个老婆,缺个可以存放那颗心的地方。他有点儿喜欢米米,可如果真的付出,会不会伤害自己?他在心中反复斟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