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山中一片寂静,唯有躲在草丛中的一些虫儿在稀疏的鸣叫。不远处是一座庄严的府邸,那府邸只点着几盏灯笼,府里无人言语,却能明显的感觉到这府宅充斥的肃杀之气。
长孙宇乾坐在床边笑意盈盈的看着床上襁褓中的婴儿,脸上满是难以掩饰的喜悦。那婴儿看起来还未足月,脸上带着由皮肤底层透出来的红晕,依稀可以看到那纤细的血丝,附在婴儿圆润的脸蛋上。
长孙宇乾定睛看着那睡的香甜的婴儿,眼中是爱怜和疼惜。他伸出手,刚想抚摸那婴儿的脸蛋,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顿住手臂。
白洛夕扭头看了看长孙宇乾停在半空的手指,抿起嘴微微一笑,带着疑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看着云儿又喜又忧的。”
长孙宇乾听到了白洛夕的问话,有些尴尬的看了眼白洛夕,急忙收回手,随后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玉儿降生,我本应高兴才是。可是我这手上满是习武磨出来的老茧,想要摸摸云儿的脸蛋,却生怕我这糙手磨破了云儿细嫩的皮肤……”长孙宇乾说完话,低头看着那睡的香甜的小婴儿,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
白洛夕听完了长孙宇乾的话,突然有些心疼。她伸出手,缓缓握住了长孙宇乾的手,轻声安慰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都说女儿是该捧在手心的宝贝,可是你太过小心翼翼,也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再者,你我都是习武之人,等云儿长大了,也必定是要跟着你习武的。若是连这点程度都受不起,那还习什么武?”
长孙宇乾抬眸看着眼神温柔的白洛夕,心里也好受了许多。白洛夕向来通情达理,也很清楚长孙宇乾心里在想些什么。每次长孙宇乾心情不好的时候,白洛夕总会适时的说些好话,来安慰长孙宇乾。
就在长孙宇乾和白洛夕低声说话的时候,襁褓中的婴儿突然张口咿咿呀呀起来。长孙宇乾低头看了眼那小婴儿,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的神色,随后又不知所措的看向白洛夕。
“慌什么?准是云儿想她的爹爹了。快,伸手抱抱她。”白洛夕松开长孙宇乾的手,柔声催促道。
白洛夕的话给了长孙宇乾鼓励,他咽了咽口水,有些不知所措的搓了搓双手,随后小心翼翼的将婴儿抱了起来。
那婴儿落入长孙宇乾怀里,更显得她娇小可人。长孙宇乾抱着那小婴儿,显然有些笨手笨脚。他看了看白洛夕,又低头看着那婴儿,随即学着白洛夕先前的样子,轻轻拍着婴儿的脊背。
说来也奇怪,方才还在哭闹的孩子,经长孙宇乾这么一哄,竟也乖乖的安静下来。
白洛夕含笑看着长孙宇乾和他怀中的孩子,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她深吸了一口气,颇为感慨的说道:“宇乾,你说等云儿长大以后,会许给什么样的人家呢?”
“许人家?”长孙宇乾愣了愣神,随后像个孩子一般皱眉回道:“许什么人家?云儿才刚出生十天,我都还没抱够呢,才不许给别人呢!再者,等云儿长大了,我这个当爹的也老了。到时候这衡耀门,可还需要云儿接手打理呢。”
“宇乾……”白洛夕闻言,黛眉微皱,似是有什么话想说。
“怎么了?这里就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长孙宇乾只顾着逗弄怀中的婴儿,丝毫没有注意到白洛夕脸上异样的神色。
“宇乾,等云儿长大了……你真的要让云儿接手衡耀门吗?”白洛夕定睛看着长孙宇乾的眼睛,语气中带着疑惑和担忧。
长孙宇乾并没有立即回答白洛夕的话,他先是一愣,随即用一种不解的目光看向白洛夕,点点头回答:“当然,我可就这么一个女儿,若不叫她接手,还能叫谁接手?”
“可是云儿是个女子,论体力论定力,都比不过精壮的男子。我怕到时若是有门徒不服云儿的管制,伺机祸乱衡耀门,这可如何是好?我看,倒不如把云儿送去金陵坊。那里都是女子,学的也都是些傍身之术。虽然不及衡耀门的招式有力,但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也已经足够……”
白洛夕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之后,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这是她从女儿还未降生时便盘算好的,辛苦忍了几个月,如今她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可是长孙宇乾似乎并不同意白洛夕的想法。从白洛夕说到金陵坊的时候,长孙宇乾的脸色就变得阴沉,等白洛夕说完话,两人都陷入沉默的时候,更是能明显感觉到散布在空气中的低气压。
“洛夕,这件事情,你是从何时想好的?”长孙宇乾垂眸看着躺在床上的白洛夕,眉宇间充斥着一股隐忍的怒意。
白洛夕看出了长孙宇乾的不悦,心跳突然快的像要跳出胸膛。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撑着床面有些艰难的坐起来,略显局促的回道:“云儿在我腹中三个月的时候,我便已经想好了。”
“洛夕啊洛夕,你可真是糊涂。衡耀门可是武林第一世家,若是我这衡耀门都保护不了云儿,你想那金陵坊,当真能护云儿周全?”长孙宇乾说到这里,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过,我倒是能理解你的苦心。衡耀门身为武林第一,想必明里暗里早已树敌无数。若是真的有宗派上门寻仇,云儿一个女子,怕是无法全身而退。洛夕,你放心吧。这么多年,我身边自然也拉拢了许多得力的干将。到时,我自会派人保护云儿的。”
长孙宇乾的话像是对白洛夕的安慰,也像是对白洛夕的命令。可是长孙宇乾既然已经放话,白洛夕也不好再提出异议。毕竟,这偌大的衡耀门,一直都是长孙宇乾在掌管。她一个掌门夫人,在掌门面前哪里有什么话语权?
白洛夕想到这里,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经长孙宇乾这么一说,白洛夕也没了谈笑的心情。她抿起朱唇笑了笑,轻声说道:“宇乾,我困了。”
“困了便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要去看孩子们演武。你就在房间里乖乖躺着不要乱走动,等我回来,给你做你最爱喝的桃花羹。”
长孙宇乾说完话,笑眯眯的将怀里的婴儿放在白洛夕的身旁,随即起身吹灭了桌上的油灯……
当衡耀门陷入一片寂静的时候,大片的黑影却像黑云一般从房顶压了下来。巡逻的几个弟子瞥到那快速移动的黑影,急忙打灯看向黑影飘过的方向,急声喊道:“什么人?!”
不料,还未等那些衡耀门的弟子抽出背后的武器,便已经悄无声息的躺倒在地上。
长孙宇乾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喊声,猛地惊坐起来。他拿起外衣披在身上,快步走到门边,身后突然响起白洛夕的声音。
“宇乾!外面发生了什么?”白洛夕语气中有一丝担忧,更多的是惊惶不安。
“没什么,许是有什么小毛贼跑了进来。你照看好云儿,我出去收拾了小毛贼就回来。”长孙宇乾说完话,头都没回便急匆匆离开。
白洛夕坐在床上,自然是一刻都无法安下心来。虽然她现在身为人母,已经许久没有舞刀弄枪。可是武人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根本没有这么简单。慌乱之中,白洛夕拿起一块黑布将怀中的婴儿包裹起来,脚步踉跄的沿着墙角往后山跑去……
长孙宇乾面色阴沉的来到事发的地方,那些黑衣人已不见踪影,只在地上躺着方才巡夜的几个弟子。
一股腥甜味冲入长孙宇乾的鼻腔,他紧紧皱起眉头,蹲下身子探了探那几个弟子的鼻息,心里猛地一沉。
“掌门!这是?!……”紧随长孙宇乾其后的是衡耀门颇有名望的几个大弟子,他们跑到长孙宇乾身边,立即围成一圈,保持着时刻的警醒。
“崇林、崇河,你们两个去我房间,保护好夫人和孩子!”长孙宇乾扭头看了眼身旁的两人,厉声说道。
“是!”名为崇林和崇河的两人得了命令,一闪身便消失在长廊里。
两个最得力的大弟子离去之后,长孙宇乾身边还剩下四个人。那四人虽然同为长孙宇乾的大弟子,可比起崇林和崇河,到底是差了一些。隐藏在暗处的黑影见时机已到,便纷纷冲出来,直冲着长孙宇乾而去。
长孙宇乾身为衡耀门掌门,功力自然比那些黑衣人好些。他站起身子,侧头扫了眼将他团团围住的黑衣人,随即抽出随身携带的单刀,只一个旋身,那些黑衣人便向后倒去。
这是武林中最快的刀法,那单刀看似不及长剑灵活,却远比剑刃要锋利许多。只要长孙宇乾的单刀抽出来,一道寒光闪过的时间,便已经能取敌人性命。
可即使再锋利的刀,也敌不过最肮脏的手段。长孙宇乾站稳脚步,手腕一转刚想斩第二刀,迎面便袭来一团灰色的粉末。长孙宇乾被那粉末迷了眼,一阵剧痛袭来,疼得他睁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