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夏蝉鼓鸣,空气燥热的平凡上午,临海市第一中学的一间教学班内外,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黎远。
学生们在议论,嘈杂的声音覆盖了空气中飘洒的粉笔灰,王老师张口欲言,然而他和一个个学生,纷纷都如雕塑般静止在了原地同样静止的,还有流动的风,以及从树叶中漏到地上的光斑。
“为什么选择这里?”
黎远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最终定格在瞳孔血红,正在看着自己的那张熟悉的脸。
“为什么不能选择这里呢?”
血瞳黎远嘴角勾起,“你怕了?”
“我为什么要怕我自己?”
“说得好,”血瞳黎远走出座位,在黑瞳黎远五米外站定,“但既然我们本是一体,你又何必要抗拒我?”
“让我吃了你,你也会变得更加强大,不好吗?”
“亚希多弗,”黑瞳黎远叹气道,“你恨吗?”
“你想说什么?”
血瞳黎远面色冷了下来。
“本来是你吞噬我,结果迭戈违反了你们的约定,变成了我将你吞噬,”黑瞳黎远一字一句道,“你恨吗?”
“你是在找死。”
血瞳黎远眼中凶光闪烁,化为一条巨大的黑蟒虚影,一口将黑瞳黎远吞了进去。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黑瞳黎远恍惚间,发现自己又坐在了教室的板凳上,周围是将头埋在题海中的同学,讲台上是滔滔不绝的王老师。
黎远清楚地知道,由于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鬼王黎远的干扰和算计,自己与衔环之神亚希多弗的矛盾已经彻底被提前引爆了。
其实亚希多弗的灵魂意志早已经被迭戈、王冠和自己共同磨灭,如今的亚希多弗只是自己在接受了祂的一切后衍生出的第二个人格,这是自我人格认知分裂的问题。
准确地说,无论是现在的自己,还是亚希多弗,都是黎远自己,无论谁吞噬谁,获胜的都是他自己。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两个人格愿意牺牲自己去成全另一个自己,在无法共存的情况下,胜利者只能有一个。
黎远不知道鬼王黎远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因为无论哪个人格取得最终的胜利,都只会增加他吞噬蓝星黎远的难度。
“难道他真的只是为了玩一个游戏?”
黎远按下心神,将精力放在与亚希多弗的对抗上,这才是现在的当务之急。
“黎远,”王老师点名道,“你来答一下这道题。”
“我拒绝。”
黎远站了起来,他的声音不大,却引起了班级内的一片惊呼。
“他吃错药了吧?”
“当面拒绝回答老师问题?”
“黎远,”王老师沉下脸来,“你必须为你刚才的行为,给我一个解释。”
“因为你们都是假的,”黎远抬起手,字字铿锵,“这个世界,都是假的。”
王老师笑了起来,周围的学生也都笑了起来,他们转动头颅,齐齐看着黎远,异口同声道,“我们都是假的?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假的呢?”
“因为我相信我是真的。”
诸人的脸变了起来,他们变作每一个曾经在黎远过去的生命中出现之人的脸,或笑、或哭、或喜、或悲,齐齐高声,“你忘了我吗?你好狠的心呐!”
黎远不为所动,直到一对中年夫妇走进教室,他的心忽然狠狠地颤动了起来。
“爸,妈。”
黎远看着这两个熟悉的身影,将自己朝思暮想了很久的两个字轻轻叫出口,即使他知道这是假的。
“傻孩子,你怎么可以顶撞老师呢?”
“快过来,我们一起去给王老师道歉。”
黎远看向四周,同学们一幅看热闹的样子,王老师也怒气冲冲地站在讲台上。
“学习重要啊,不然怎么考上好的大学,怎么改变命运?”
黎母一脸责备,责备中却流露着浓浓的关怀。
“改变命运……”
黎远想起了三年前自己那场升学考试的艰辛,想起了高等学府中那些庸庸碌碌的普通人,想起了邻居陈嘉悦的死,响起了新的时代中那些高高在上的新人类。
“我的命运,由我自己掌控。”
“我即是我,我的意志,不为任何人而改变。”
黎远看着父母,“我是我,我不是任何人。”
在他的注视下,父母的脸消失了,连着老师同学们的脸也都消失了,他们用空白的面皮盯着黎远,并逐渐扭曲畸变,融合在一起,变成一张无脸的面具。
黎远将面具拿在手中,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一片黑暗的虚空中,有一条堪比山岳的黑色巨蟒在虚空中渐渐消散。
黎远将面具扣在脸上,很快面具便化作了他的脸,因为这人格分裂的显化,本就是他的一部分。
时空颠倒,光影变幻,黎远站在了一条褐色的地毯上,他面前的沙发上,坐着戴有鸭舌帽的鬼王黎远。
“精彩,真是精彩,”鬼王轻轻拍手,“以一人化百相,以百相化无相,以刚刚踏上进化之路的凡人意志,逆行屠神,真是一场精彩的好戏。”
“我承认你有踏入这场升维游戏的资格。”
“你来到蓝星,是为了什么?”
已经恢复男孩身体的黎远,坐在鬼王对面,“难道只是单单为了推我一把?”
“当然不是。”
鬼王微微一笑,“你了解蓝星吗?”
“它隐藏着升维的秘密,”黎远毫不犹豫,“它是这片虚海动荡的根源。”
“看来已经有人告诉你一些东西了。”
“蓝星曾经是一个可以称之为伟大的世界的一部分,”鬼王看着黎远,“由于某些原因,那个世界被撕裂,蓝星也流落到这片虚海的一角,如此经历了不知多少个纪元。”
“而在如今,伟大世界的一角正在被掀开,虚海动荡,无数世界将目光投向了这里。”
“这是一场升维者的饕餮盛宴。”
“也是黎远的机缘。”
鬼王伸出手,“加入我们,未来属于黎远。”
“当然。”
黎远伸出手,和鬼王冰冷的手握在一起,他空白的脸上,慢慢出现了一个嘴角翘起的嘴巴。
“胜利属于黎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