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如厉鬼般在耳边尖啸，不远处的天边划过一道凄白的闪电，将这漆黑的世界渲染的如同地狱一般。
李默一直没玩过蹦极，也是第一次体验这种从高空坠落的感觉，很刺激，很自由，仿佛正扑向这个世界的怀抱。
他的手依旧握着刀柄，从陈成胸口流出的血液随风击打在他的脸上，依旧温热。
看着陈成疯狂的神情，李默那颗以远超正常频率跳动着的心脏终于慢了下来，随后是他身体的体温，呼吸。
他似乎感受到了死亡的宁静，听到了那个女孩如清泉般的声音，细细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面带一丝温柔，闭上眼睛平静地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嗡！”
朦胧间他似乎又听到了什么，如同魔鬼在低声吟唱着咒语。
仿佛在向他证明这不是幻觉，一道清晰的声音随着狂风传入了他的耳朵，冰冷不似人声，带来的信息只是一个单音节的字！
“静”
随后，世界便安静了！
李默也失去了意识。
……
……
这是一个奇妙的世界，这里天是圆的，地是方的，光也不是从什么大火球传来的，但是就是存在的。
这个世界的正中心有一座山。
山顶是平的，上面凭空有一道石梯蜿蜒延伸向天空，可似乎石梯最后连着天的那一节不见了，像是被人用刀砍了去，让人顿生惋惜。
这片方正的大地除了那座山便再没有其他陆地，剩下的都是水，一望无际的汪洋，碧蓝平静的大海，那座山便成了这个的世界的唯一。
李默望着这座山，有些出神。
他能识得此山真面目，自然不可能在这座山上。
不错，他正站在离山不远处的海面上，不知这是什么海水，竟能承载得起一个站立着的人！
海水平静且湛蓝却不能映出李默的倒影，有些不合道理。
或许这个世界存在本身便不需要某些道理。
这时，有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分不清来源，撞上那座山便骤然放大，如同洪钟大喝！
李默自然听得清楚，这其实是两道声音。
一道来自一位老者，一道来自一个小女孩，他们重复着相同的话，李默早已经听过一遍的话，
“李默，活下去！”
“李默，活下去！”
他们的声音是如此恳切，仿佛是在苦苦哀求着他一样。
可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因为李默本就不打算活下去。
当他的刀捅入陈成肚子里的时候，他便已经准备死了，所以才愿意跟陈成一起坠下大楼，不然凭当时陈成的力气是不可能拉着他一起死的。
已经了却了所有，他凭什么活下去。
可下一刻，他忽然想改变主意了。
“嚷嚷什么，吵死了，我家小默默想不想活关你什么事，给本姑娘滚远点。”
李默先是有些发愣，然后满脸震惊地望向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女孩。
女孩赤着白净的小脚，踩在海面上，依旧是那身白色的衣裙，却不见整片的鲜红，俏丽的短发懒懒得搭在肩上，女孩不高，就像一个正在上学的普通邻家女孩。
她背着李默，看不清面庞。
周遭的声音已经消失，女孩的骂声也停了下来。
李默很想冲过去抱住她，却又怕抱不住她，只能傻傻的待在原地，直直的望着她的背影。
平静的海上沉默了很长时间，随后对面传来了李默熟悉的声音。
“小默默还想不想活啊？”
女孩抬起一只脚摆动了两下，又换了另一只，手臂也微微抬起保持平衡，像是在跳橡皮筋。
达到膝盖的裙摆也不时俏皮地上下舞动。
女孩的动作并没有带起水花，海面只是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向着李默的方向扩散过来。
并没有犹豫多久，李默挠了挠头，带着腼腆说道:“本来是没打算活的。”
“为什么不想活，我不是说过殉情这种没脑子的事，在电视上看看就好了吗？”女孩动作依旧，微微喘气。
“可是你哪次看不是哭的稀里哗啦的，我……我也想……”
李默有些不敢说下去，低下头偷偷瞅着女孩好看的小脚。
“就你这榆木脑袋还知道浪漫这两个字？”女孩有些生气。
“我还希望你能每天傍晚都带着花去我坟前看看，然后说些漂亮话，一直到几十年后你老了，头发白了，牙齿掉光了，走不动了才罢休，这才是浪漫。”
“哦”李默只能低声应着。
“还是那个问题，你还想不想活？”女孩停下了动作，将头发撩向耳后，依然背对着李默，安静地等待着回答。
这次李默沉默了许久后，转而询问道:“你还活着吗？”
似乎早有预料，女孩有些微嘲地抖了下肩膀。
“李默，你为什么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女孩继续说道:“为什么你就不能为自己活着，本姑娘最讨厌你这种什么事都得看我脸色的态度。”
李默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住拳头。
“好，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本姑娘就告诉你，我没有死。”
仿佛看到了李默脸上的表情，她嘲笑道：“本姑娘哪有那么容易死，你也别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你现在还没资格知道。”
“现在，你还想不想活？”
“我……要死了，该怎么活？”李默声音有些发颤。
那个恶魔给了他力量，却拿走了他活下去的权利，这李默是知道的。
“要你命的是不是他？”女孩忽然指向那座山顶。
李默顺着望了过去，那座山顶上果然站着一个人，与李默记忆里的那道身影重叠了起来，并且还要更加清晰！
黑衣，白发，脸上带着一副魔鬼的面具，青面獠牙。
山很高，也足够远，但李默就是将那个人看的清清楚楚，清楚到那个晚上的恐惧也涌了出来，像刀子一样！
李默捂着胸口痛呼一声，跪倒在海面上。
“李默，你没时间了。”冰冷的声音从山上传了下来。
“小默默，你要死了。”女孩的语气满是怜悯，也只是怜悯。
“轰！”有雷鸣炸响！
狂风忽然吹进了这个世界，带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带着一道急切的叫喊。
“李默，快起来！”
“砰！”
整个世界碎成无数片，海水，山峰，还有无处不在的光明全都没有幸免，消失不见。
在崩塌的世界中，那个女孩忽然转过身来露出那张熟悉的脸庞，满脸微笑，歪着头嘴唇微启，轻声说道:“小默默，努力活下去吧！”
可惜李默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
唯一不变的便是那座山上的身影，山不见了，他也依然悬空站在那里，面具下的眼睛依旧盯着试图站起身的李默。
这个世界消失了，出现的自然是原来的世界。
雨水打湿了衣裳，双手撑在满是积水的地面，旁边躺着陈成的尸体，那把刀也从陈成腹中脱出，躺在李默手边。
“李默，快过来。”那个声音再次想起。
李默拿起刀杵在地上，借力站了起来，然后带着刀跑向那个声音的方向，没有犹豫！
因为他能感觉到那个恶魔来了。
从天而降，要来取走他的命。
既然她没死，他自然要活着，她骂他蠢，但他却想一直蠢下去。
一直便是一辈子，他想活一辈子，与她一起活一辈子。
谁也不能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