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上宁街,小院天井,南宫白与李默相对而立。
此时正是午后时分,但天空难得还是阴沉,似在酝酿无边风雨。
南宫白“看”着李默,额前的珠帘微动,她似乎想睁开眼睛!
“锃!”李默立于原地,未动一步,左手拇指轻推刀柄,露出半抹刀光!
没有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打扰,没有什么更加深入的说教。
南宫白自认为李默重伤将死,想要出手救下并保证苏澈不会被他害死,但李默不知为何决然拒绝别人插手,哪怕她握着他的秘密。
因此冲突,不可避!
李默眼神骤凛,踏前拔刀,从鞘中带出无限森然,如怒卷浪涛般斩向眼前的瘦弱女孩。
李默暴起突袭的一刀仿佛在眨眼间完成,眼睛一闭、一睁,刀已来到南宫白面前。
但南宫白不需要眨眼,她只需要睁眼,所以她比李默的刀更快!
天井里的空气忽然凝滞了无数万倍,天空中射来的光线变得模糊不清,李默怒涛般的一刀犹如陷进了泥潭里,停滞在那道水晶珠帘前动弹不得。
珠帘后是一对由纯粹的黑暗组成的双眼。
南宫白睁开了双眼,望向李默。
李默眼神渐渐呆滞,迷失在那片黑暗深渊之中。
天井里异常安静,但光线依旧扭曲,院子里的一切也被扭曲成各种形状,画面颇为诡异。
南宫白跟李默依旧站在原地,或者说那里只是光线折射的像,不是他们真实的位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精神世界的时间肯定已经走了很久。
南宫白高挑可爱的鼻梁上微微趴着几颗汗珠,李默额前的头发已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额头。
两人之间的石料地板忽然结出了一层霜,空气中的温度也在瞬间下降。
霜的面积越来越大,南宫白头发眉毛也被染上了一层白霜。
她皱了皱眉头,忽然闭上了眼睛。
天井里凝滞的空气骤然一松,光线也变得正常,肉眼里两人瞬移到了另一个位置。
李默的刀也终于动了,继续朝着南宫白狠狠斩下!
南宫白举起了一只手,黑雾缭绕下,示中两指并拢夹住了李默的刀。
又是不得寸进!
南宫白吐出一口白雾,看上去有些疲惫。
李默喘着粗气,握刀的手都在颤抖。
没有松指,南宫白开口说道:“原来是她替你死了,难怪你还能操控这具身体。”
想着刚刚在那片山海界内见着的一切,南宫白终于明白了一些事情。
李默双眼盯着南宫白,露出无限寒意,说道:“过了这么久了,你都从我腰长到我肩膀了,怎么还这么令人讨厌呢?”
南宫白没有理会,她微笑说道:“我真的很好奇,你还有多少秘密?”
先前的对峙,南宫白竟然没有完全占据上风,苏澈山海界内那道神秘的寒意让她吃了不小的亏。
这道寒意从何而来,南宫白不得而知,但这道寒意里满是李家的味道!
南宫白知道,她今天离李家的秘密更近了一步。
她屈指一弹,将李默的刀弹开,随即道:“既然你和苏澈都没事,倒的确是我鲁莽了。”
南宫白又露出那狡黠的笑容,说道:“那当初定好你帮我做三件事就再少一件,就当是赔罪吧。”
李默没有回话,他没有心情应对这种小孩子心性。
南宫白“看“着面无表情的李默,收回了笑容,忽然说道:“你很悲伤吗?”
悲伤?因为她又一次离他而去吗?十几年了吧,李默都快忘了当初那个雨夜了,当时自己是什么感受呢?
但她说过,她哪里会那么容易死,她只会换一种方式出现在李默面前。
她从来不会骗我。
李默收回刀,望向南宫白,平静说道:“你可以走了。”
“好,但走之前有件事我得跟苏澈说一下,你能让他出来吗?”
李默可能也是不想再跟这小丫头说话了,同意了南宫白的提议。
他的眼眸渐渐光亮,清澈犹如泉水,苏澈醒来。
他缩了缩脖子,声音发颤:“怎么这么冷啊?”
他握住刀柄,阳纹微微发亮,将热量传递到苏澈的身体。
他满足地笑了笑,随即看向南宫白说道:“白姐姐要告诉我什么?”
当苏澈醒来时,南宫白一直在观察着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她忽然觉得自己提醒他要保护自己可能也是瞎操心了。
她也不打算将未亡人的事告诉他了,她微微笑道:“还有几天就开学了,今年有入学考试,提前准备一下吧。”
苏澈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呆了:“啊?入学考试?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个东西?以前没听到有啊?”
南宫白平静说道:“有时有,有时没有,这全看院长大人心情。”
苏澈头大如斗,说道:“那这入学考试考的是什么?”
南宫白又给出了令苏澈绝望的答案:“全看院长心情,每次考得内容都不一样,但基本主旨都是考验学生心境。”
苏澈若有所悟,他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考试会影响入院资格吗?”
“会,没通过的,自然进不了学院大门。”
进不了,代表见不到奇迹,就代表苏澈可怜人生已经画上了句号。
除非去当和尚。
苏澈抬起头望了望头顶的昏暗天空,低声喃喃道:“那得拼命了啊。”
南宫白静静看着他,嘴角带笑,说道:“我觉得你肯定能进。”
苏澈挠了挠头,笑着说道:“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这个卑微求生的少年,浑身都是自信的味道。
……
……
“咚咚咚”
林三走到门前,有气无力地说道:“口令。”
“我是马四。”
“口令正确。”
林三慢悠悠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面白络腮胡的壮汉,正是马四。
待进了屋,马四才发现他们在南天城事先安排的据点里多了一个人。
林三介绍道:“王放,王家的二儿子,我找的帮手。”
王放举起手中的酒杯算是打了个招呼。
马四自然也是知道王放的大名,也一直知道这人是自己上司的发小至交,今日得见真人,还是让马四颇为好奇。
好奇归好奇,公事自然要先办。
马四看向林三,认真说道:“这次试探,我用了组里的配额怂恿了一伙山贼,还给了他们配备了有军方水平的武器,虽然没有组织性,但战斗力不算太弱。”
他似乎又想起了当时的场景,语气里夹杂着几丝不安:“死得很快,不,是太快了,三百个山贼完全没有给他们造成一丁点困扰。”
他继续说道:“他们比卷宗记录的还要强。”
林三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道:“门里的卷宗对他们的记载都是多少年前的东西了,哪里还有什么参考价值。”
林三转头问道:“那位漂亮的长孙皇子呢?”
马四回道:“一直待在马车里,没有出来,因为以前组里一直监视他的人被杀了,我这次另外安排了人看着,也不敢跟太紧,他们已经要进城了。”
林三摇了摇头,语气满是嘲讽说道:“从以前的报告中就可以看出来,这位可怜的皇子殿下是真的醉于声乐,哪里会有谋反复位之心,估计是被那帮天天做噩梦的废物拉去作大旗,想要行那苟且事时手里捏着大义,死后才好在下面面对他们伟大的皇帝陛下。”
马四没有回话,他知道就算那位皇子殿下真的只是被胁迫,但只要处于此事之中,事后朝廷追究起来必不可能再向当年一样对他网开一面,他只是一头早就该死的待宰羔羊罢了。
林三忽然说道:“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救救这个可怜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