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墨明确告知“叶一”就是“叶一”的时候,心中百转千回。
苏墨告诉他,每年科举放榜之后,名列前三的会在一月之后参加殿试,由皇上亲点状元,榜眼,探花,然后任命官职。
当事实摆在眼前,叶一为难了,男装扮得再久也不能改变自己是个女儿身的事实,入朝为官好像有些不妥,可是眼下都中了,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她想了整整一夜,想到阿爹一心想要建功立业,一心想要有所建树,虽说后来放下执念,那也不过是被现实打压的认命了。
想到自己还有亲人未寻,要找人,做了官儿,肯定比他一个端茶递水的伙计容易得多。女儿家又如何,那些男子都未能榜上题名,她自是不比他们差的。若能入朝为官,阿爹未能完成的心愿,她替阿爹做了,也算不枉费老爹教导她十几年,权衡利弊,心下有了自己的决定。
叶一整宿没睡,第二天干活儿都是没精打采,昏昏欲睡的。看叶一站着都能睡着的模样,掌柜以为他是生病了,特准叶一休息。
叶一如蒙大赦,脱下工衣就趴床上准备梦周公,她忽然想到什么,噌的坐起来,换上常服,拍拍脑袋离开了天然居。
他先是去了萧府,毕竟在偌大的京城,她首先想到的当然是萧亦云。但是得知萧亦云不在京城,叶一顿觉失落,耷拉着脑袋,一时不知道怎么办。突然想到了同样榜上有名的苏墨,叶一四处打听方知这苏墨乃是苏大学士的儿子。天然居呆了两月,对这些人的身份早就见怪不怪了。
叶一一路问一路走,腿都麻了才看到“苏府”两个大字。
叶一理了理衣衫,调整了脸上的微笑,走到苏府门口,俩小厮,一左一右守在苏府门口,满脸戒备的看着叶一,“什么人?”一人喝到。
“我。。。”叶一被喝的没了气势,“我找苏墨苏公子。”
“我家公子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眼前这人穿的其貌不扬,苏府大宅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叶一语塞,这些人怎么都那么凶?大门都进不去,怎么办?只得来回踱步。
那小厮见叶一徘徊不去,本想去赶人来着,但是又想自家公子素来喜欢结交些稀奇古怪的朋友,看这人见不到公子不走人的架势,会不会当真与公子相识。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大声问道。
“叶一,天然居的叶一”,叶一赶忙回答。
那小厮不情不愿的对同伴说,“我去通报一声,你在这儿看着。”说完就往里走了。
叶一也是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她是来求教的,既然打算参加殿试,自是要学些规矩礼仪,若是殿前失仪,等不到替阿爹完成心愿怕是就身首异处了。但是她跟这苏墨不熟,不知他会不会见她,更不知道会不会帮她。
正在叶一一筹莫展的时候,苏墨喊道:“叶兄,今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听说有位叫叶一的来找他,他当然不信,叶一来找他做什么,但是呢还是忍不住好奇出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
“苏公子。”叶一恭敬的作揖。
“你找我。。。有事?”苏墨玩味的看着叶一。
叶一不知怎么开口,支支吾吾的,索性苏墨就招呼她进了府内。
这苏府还真大,都能抵半个平遥县了,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墨居。叶一一改往日店小二的作风,说明来意,不卑不亢。
苏墨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叶一,京城这个地方,外面的想进来,里面的人沉迷其中,不能自拔,无数的人都想在这里生根发芽,但是又都包藏祸心,虚以委蛇,你不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他虽是出声富贵,却是厌恶这种勾心斗角的日子,可是人生很多事情又是身不由己。
眼前这个人先前还是天然居四丝毫不起眼的小厮,转眼间就入了科举的前三甲,这人怎么看都不太简单。这会儿来虚心请教,他日也许是同僚,也许是政敌,而且在这个节骨眼儿来苏府当真只是为了殿试?还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心思?
叶一见苏墨迟迟不答,心下了然,表面上虽然波澜不惊,内心却早已是翻江倒海。不过就是吃了两回酒,又不熟,别人委实没有理由一定要帮她。
正当叶一准备离开的时候,苏大学士火冒三丈的出现在眼前,指着苏墨的鼻子就开骂;“整日就知道不务正业,就知道结交些狐朋狗友,殿试在即,你完全不放在心上。”大学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转头对叶一吼道:“你又是谁?这苏府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吗?”
这苏大学士中气十足,叶一吓的一愣,她本低着头,但是听得大学士的话委实不是滋味儿,抬头与大学士四目相对,眼神也是凌厉的很,本想说些什么反驳,想了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又很不甘心的把头埋下去了。
“父亲,他是我朋友。”苏墨很是不悦,出声维护。
“朋友?哼!”大学士对苏墨口中的“朋友”二字简直是个笑话,“要不是顶着学士府公子的名头,你以为你他们还能与你称朋友?”
苏墨没话说,他确实出门在外别人一听苏墨就就会说他是堂堂大学士的儿子,他曾经努力的想要摆脱这样的头衔,但是父辈声望太高,怎么做都改变不了世俗的眼光,索性就随他去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叶一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大学士向来雷厉风行,这小喽啰竟敢顶嘴,反了还。大学士气不打一处来死命看着眼前这个没规矩的小子。
气压有点低,叶一不敢抬头,只在那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苏墨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大声说!”大学士命令道。
苏墨想要阻止叶一,因为他知道他父亲已经怒火中烧了。
叶一不知是真的看不懂脸色,还是心中有话不吐不快,听得苏大学士让她大声说,她还真是义正言辞的说了起来,“苏大人,我觉得您话不能这么说,苏公子想要交什么样的朋友,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朋友无非就是投缘了,能互述衷肠,能排忧解闷。但是谁也没有规定官商只能和官商做朋友,伯牙子期相交不也传为后世佳话,不管怎么样说,公子想要什么样的朋友,交了什么样的朋友,您都不该如此贬低的,您贬低了旁人亦是贬低了公子,不也是贬低了您自个儿吗?”叶一越说道后面声音越小。
“好个伶牙俐齿!你以为你是以何做我儿的朋友啊?”大学士反问。
“不不不!”叶一连连摆手,“我。。。小的算不得公子的朋友。”她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大学士一时哑口无言了,这人倒是有自知之明得很,人家都说不是苏墨的朋友了,还能怎么说,只得问到:“那你是谁?”
“他是叶一,”苏墨见父亲怒气消了不少,便介绍起来,“科举榜上的叶一。”
大学士一听,看了看眼前人,老脸有点挂不住了,为官几十年,怎么跟那些以貌取人的家伙成了一丘之貉了。当然了,堂堂大学士,自然不会在小辈面前折了面子,依旧还是端着架子,“来苏府做什么?”
叶一不好意思回答,扭扭捏捏,苏墨倒是帮她答了:“学规矩。”
大学士没太明白,叶一见大学士语气平和了不少,胆儿也肥了,娓娓道来:“叶一出身市井,不懂规矩,眼下殿试在即,怕殿前失仪,触怒龙颜,特来向苏公子请教。”
“确实该学规矩。”大学士想起叶一刚才的冒犯之举,这人确实没规没距。
叶一自知没理只能附和,“大人说得极是。”
上了年纪的人啊,都喜欢好学的人,听叶一刚才一席话,有条有理不卑不亢,一身粗布衣杉,想来定是家中清贫,还能高中,那肯定是勤奋好学之人,大学士越看越觉得此人是可塑之才啊。但是他说什么,找苏墨学规矩?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大学士看了看自家儿子又看了看叶一,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你到府上,老夫教你,你跟着他能学个什么玩意儿?”
叶一受宠若惊,苏墨也是满脸不可置信。
叶一就这样阴差阳错的成了苏大学士的门客。他辞去天然居的工作,掌柜一再挽留,叶一道清原委,掌柜满脸惊讶,都知道今年前三甲乃是苏墨,陆之昂,叶一。
但是但凡认识叶一的谁也往那儿想,掌柜的听叶一这么说才恍然大悟,自是没有理由挽留,还在拼命地回忆过往是否有怠慢叶一的地方,自古民不与官斗,万一叶一记仇。。。掌柜的捏了一把冷汗,送叶一的时候陪着小心,多给了一些银两,生怕得罪了,叶一觉得好笑,其实这掌柜的还挺照顾他的,走投无路的时候还是这天然居给了她一条生路。
叶一接过银两,把多余的还了,只拿了自己该拿的,置办了两身稍微看得过去的衣衫就去苏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