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内的护士并未言语,埋着头,走到我身旁,细心的将我指头皮肤下嵌着的数颗小石子清洗干净,又涂抹了些消毒水。
“谢谢。”
听到我的感谢,护士依然埋着头,微微摇头。
或许她也听到了刚才阿洛对我的辱骂。
突然,身后传来了细小的、真诚的声音,“对不起,都是我们不好。”
我疲惫的转身看去,只见床上正躺着出车祸的白裙少女。此刻,她的左腿膝盖已缠上了厚厚的纱布。
我莞尔一笑,摇摇头,道:“没事。”
瞬即,走出了急诊室。
其实她又哪里来的错?
她也只是个受害者。
若不是她男朋友骑车太快,她又怎会受这皮肉之苦?
更何况我的伤,并不是由她们造成。
只因阿洛对陌生人的“道义”强过对我的“关爱”,才让今晚变得这般富有戏剧性。
我已身心俱疲,无视阿洛,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出医院大门。
黑暗中,来来往往的车辆络绎不绝,而我却分不清方向,更不知晓自己该去往何方。
智能手机坏了,钱包及银行卡也被阿洛抢了,身无分文的自己,在这偌大的、陌生的城市中,如同离开水的鱼,将慢慢的耗尽生命。
过了一会儿,远处传来阿洛的脚步声。我心中一慌,忙往漆黑的马路上奔去。
正巧,一辆出租车驶来,急冲冲的将之拦下,坐进车厢。
原以为能乘车离开,就这样永远离开阿洛,可不曾想,阿洛已来到车前,挡住了去路。
司机见状,回过头,苦涩着脸,为难道:“美女,你还是乘其他车吧。”
我望着疲惫的司机,迟疑一瞬,走下车。
尽管我很想逃跑,但却不能因自己的缘故,给陌生的司机带来麻烦,影响他赚钱养家。
站在路边,失落的望着出租车渐渐远离,仿佛失去了救命稻草般,呼吸变得困难。
看着漆黑中的阿洛,我突然变得害怕,异常的害怕。
很想将此刻与即将发生的一切,告知别人,以让第三者知晓真相。可我该告诉谁呢?
身上能拨通电话的老年手机,并没常联系人的号码——更何况,阿洛不会给我任何机会去翻看电话本并拨打电话。
唯一熟悉的电话是母亲及司扬的号码,可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已深陷危险之中。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
可又不甘心就这样默默的消失于时间长河之中,于是一边朝反方向快走,一边打开手机,随意的拨通了最近联系人的号码——那是阿洛母亲的电话。
“喂,半夜了,什么事?”她接通了电话,轻声问起来。
我加快脚步,飞奔向前,道:“今晚要是我被你儿子弄死了,请你们知道你儿子是怎样的人。不要再害其它无辜的女人了。”
这时,阿洛已追了上来,我忙将电话放进裤兜。
而我知晓,她母亲不会挂断。毕竟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再次走向歧途。
我更坚信,我是一名守法的中国人,必会受到法律的保护。若今晚阿洛因偏激杀了我,那警方定会根据各种线索,找到他,并让他偿命。
其实这个电话我很想打给母亲,毕竟她是这个世上我最亲的人,若我遇害,她定会千方百计的为我讨回公道。但是我不想残忍的让她听到整个经过。更何况,我也不确定阿洛是否会对我下毒手。
若我的预感错了呢?不是让她白担心一场吗?
加快脚步飞奔,却感到自己的速度越来越慢,而阿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回头张望,惊恐的发现阿洛的身影,离我居然不到三米远。
突然,脚下踢了个硬物,摔倒在地。
眼睁睁的仰望着如同死神般的阿洛,气定神闲的走来,并冷着脸,俯视着惊慌失措的我。
一直在山村以文字为伴的我,并不知道接下来他将如何夺走自己的生命。
但是我肯定,暴风雨即将到来。
说来也怪,离死亡越近,反而越淡然,心绪也变得平和。
难道,这就是我的“奴性”?
既然不能改变,就这般快速的接受了这悲催的事实?
看来,我还真是个彻头彻尾失败的人啊!
连一点点求生的欲望都没有,反而是心怀小窃喜般等待着走向另一个世界。
或许我深知,只有死亡,才能给自己的家庭带来新的安宁。
……
阿洛拽着我,乘车回到红帆蓝调。
可到门口时,我不愿下车。
阿洛站在车外,提着我的背包,气愤的说:“你下不下来?”
我摇摇头,淡淡道:“我回家了。”
“你身上没钱,你怎么走?”他故意大声的吼叫,以让司机听得真切。
我冷笑一声,道:“到了后,让我外公付。”
说完,我转头对司机说:“去红枫林,到了给钱。”
司机迟疑的打燃火,正打算载我走。阿洛气愤的一把抓住半掩的窗户,冷道:“你下来,不然我真的撕了你们公司的合同。”
我绝望的说:“你撕。反正我的能力有限,根本不适合做大于能力之外的事。”
他变本加厉的说:“你不下来,等下我上楼就撕了你们公司的营业执照和毁了你们的公章。”
司机一听,熄了火,轻声对我说:“有什么好好说,别因为一时意气,耽误了未来。”
我异常难过,在心底回了句:“遇到他这样的无赖,我还有什么未来呢?”
阿洛见我不下车,突然一脚踢在车门上,吓得我浑身一颤。
司机黑着脸,厌恶的看着我,不耐烦道:“你快下车,不要耽误我挣钱。”
我很抱歉的道了声“不好意思”,便心不甘情不愿的下了车。
无助的依靠在路旁的水泥柱上,望着火冒三丈的阿洛,不知自己在期盼着什么?
也许自己不闹着回家,反而已早早回家进入梦乡,而不是这般站在马路边等着风雨来临。
可我不甘心,就这样栽在一个无赖手中,苟活下去。
他一把抓起我的手腕,拖着我穿过“红帆蓝调”宾馆的大厅,乘电梯回了16楼的小公寓。
几天来没怎么吃东西,也没怎么休息,经过这般折腾,双腿甚是无力。
突然我脚下一软,拖着疲惫的身躯,瘫坐在过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