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有事,挂了电话。
洛星星歪着头,甚是可爱的将电话递给我,“妈妈,给你。”
我接过电话,放在写字台上,又站在凳子上,从衣柜顶部抽出黑色的长盒子,拉开拉链,取出二胡,递给她。
她好奇的望着我,问道:“妈妈,这是什么?”
我淡淡道:“二胡,你用琴弓,拉动琴弦,就会发出声音。”
她有模有样的尝试着,琴筒发出“咯咯嘎嘎”的刺耳声。
她胆怯的看向我,我淡淡一笑以回之,惹得她“咯咯”的笑着。
如此,她凭自己的喜好,要么弹一下电子琴,要么拉几下二胡,玩得不亦乐乎。
我坐在椅子上玩着手机,情不自禁的拍下几张照片。照片上,昏暗的灯光下,穿着洗得泛白的大荷叶翻领红呢大衣的洛星星,天真的玩着琴,黑色的波波头衬得她那偏长的脸蛋也可爱了许多。照片经过调色及滤镜处理,让她俨然一个幸福乐天的小孩。
她需要一个妈妈。而我,恰巧没有孩子。或许,这就是最佳的互补。
有现成的孩子,就不用害怕因生孩子而难产死亡。
突然,想起雪儿出生几天后,因母狗没有母乳,加之她并不是纯种迷你北京犬,所以主人决定遗弃它们。得知消息后,我预定了雪儿,并买了羊初乳及最小号的奶瓶,一点一点的喂她。她当时太小,不凑到跟前,根本听不到叫声。我担忧她晚上饿了,而自己没听到她的叫声,于是睡前将她洗干净,放在枕头边,靠近耳旁。只要她轻轻一叫,我就紧张的起身兑奶。每次她都只吃一小勺,就要上厕所。天生爱干净的她,尽管没睁眼,却必须抱往厕所才停止叫唤,乖乖的撒尿后,闭着小眼睛钻进我手心,等我拎她回去睡觉。
养条狗都这么劳心劳力,而要将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养育到四五岁,得付出多少精力和爱心呢?
这般一算,觉得多出个洛星星的话,相当于白捡了个孩子。
于是,把她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及QQ空间,配文说:突然叫我妈妈,好意外,也很幸福。
发送成功后,眼泪却莫名的滚了出来。
或许,只有身体才不会背叛自己的心意。我是否是亲手终结了跟细雨飘飘那迷离的情缘?是否是残忍的了却了跟司扬的前尘往事?不愿承认的情感,在此刻却被无声的眼泪唤醒。
我背过脸,用食指抹去眼泪,在心里对自己道:你不是跟司扬说过吗?没了你,他就会遇到更好的女人。甚至可以少奋斗很多年。
突然,洛星星轻声道:“妈妈,我想睡了,你把琴收了吧?”
我起身收起二胡,放回衣柜上方。又抱起电子琴,用布擦拭一遍后,放回原处,盖上手缝的防尘套。
给洛星星脱去外衣外裤,我也褪去外套,缩进青花瓷真丝被中。
她天真的望着我,甚是欣喜的说:“妈妈,你可以抱着我睡吗?”
我犹豫了,淡淡道:“你抱着我右手睡。”
她“嗯”了声,乖巧的抱着我右手臂,胆怯的问:“妈妈,你可以给我讲故事吗?”
我狐疑的问:“你说什么?”
她嘟着嘴,委屈的说:“电视里,妈妈都会给宝宝讲故事。”
我也是从一个天真的小女孩长大,成为如今这般自卑且忧伤的女人。或许,认真的对待每一秒,才算不是虚度此生。要不,把人生当戏,给她讲个故事吧?
写惯了成人世界那尔虞我诈的故事,在这一刻竟然脑袋短路了,不知该马上编个怎样的故事,讲与她听。好半天,回想起多年前跟司扬一起看过的豌豆公主,即兴改编后,娓娓道来。
不一会儿,她就进入了沉沉的梦乡。我不知她是否会做梦,而梦里是否全是快乐的童话。
但此刻的我,一点都不快乐。
我本能的抽出被她束缚的胳膊,并快速的朝床边挪了挪身体,离她远远的,若再远上一点,就会掉下床去。
无尽的自责和无尽的怨恨突然涌来,搞得我毫无睡意,只得睁着眸子,空洞的望着天花板,任凭眼泪潮涌。
严秋,阿洛跟你明明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怎能因为这个小孩子的需求,而忘记了自己的人生追求?
严秋,阿洛是个没有感情的人,他的笑脸掩饰着他虚伪的本性。
你不是很讨厌他吗?怎么糊涂得想要给他女儿买衣服?也许你从此跟他不联系,便摆脱掉他了。
但是,现在,你被他女儿缠上了,他定会为了孩子把你吃得死死的。
你突然有了男人和孩子,司扬会怎么想?你们一起买的公寓怎么处理?你这辈子真的能够离开司扬吗?没了他,你还会坚强的活在阳光下吗?
不,他不会离开我。他说过没了我,他就没了全世界。他一定不会离开我。
不是他离开你,而是你今晚选择离开他。
不离开又怎样?阿洛昨晚……
我必须跟司扬一刀两断,不给自己及他留下任何念想。
我用指甲使劲的掐着掌心,让皮肉之疼超越心疼。
不知何时,才睡着。天还没亮,就被洛星星吵醒,看着噘嘴撒娇的她竟觉得诧异——我怎么会让一个陌生的小孩睡在我的床上?
茫然之际,她指着被子道:“这个被褥一点也不舒服。”
我吃惊的解释说:“这是真丝被。很贵的。”
她嫌弃的说:“以后再也不要这被子了。”
我心中冷笑,道:“这一床被子,可以买十几二十床普通的被子了。”
她摇摇头,将被子一把扯开,哭兮兮的说:“我不要这被子。”
我有点不耐烦的说:“我只有这被子。你不睡的话,就给你奶奶打电话,叫她接你回去。”
她“吚吚呜呜”的折腾半天后,又睡着了。我给她盖上被子,郁闷不堪。想起这被子的来由——当天从毕棚沟旅游归来,路过都江堰,见很多人都在商城买蚕丝被,也兴高采烈的买了两床,打算搬去公寓时用。选择被子花色时,就在脑中想好了公寓的装修风格。
可眼下,公寓还在改造中,却半路杀出个阿洛及他女儿来。
十年的等待,十年的守候,十年的风雨,全部因昨夜的不堪,抹杀得干干净净!
此刻才明白,细雨飘飘八个月的相伴,并没让我忘记司扬。反而深知,有些肮脏,不能留在我跟司扬感情的卷轴上。
要想保持它的完美,就得将它裁剪在昨夜之前,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