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会真的无情,有的艰难困苦,只是跟人类开的玩笑。我们只要坚守初心,一定会看到曙光。
老旧的公共汽车只有十来个座位,毕竟从城市到山村的乘客挺少。我一上车,就被一个很大的背篓挡住了去路。刚顺手挪动它,就被不远处的老大爷喝道:“我来。”
他干憋着嘴,牙齿所剩无几。当他抬腿迈过身前的行李包及麻布口袋后,站在我对面,小心翼翼的移开微沉的背篓,为我挪开了道。
我忙从他身旁走过,坐在后排的座位——尽管这车很脏,每个座位上的海面都挤满了让人嫌弃的污垢,但我不得不坐。还好,我早有准备,穿着一身牛仔,不至于这些污垢和细菌轻易的侵入身体。
车的年份实在太久了,其它线路早就换成了豪华大巴,或再差点也是空调车,像这样十来个座位的公车,在川内来说,也是十个手指头数得过来。不知通往家乡的车,什么时候才能换?
今儿是母亲节,回山村的人比往常多,还没发车就座无虚席。想必今儿会挤满人。
快发车时,司机让我们把车票递到驾驶室,仔细的看了票后,转头询问道:“老大爷,你在九里埂下车吗?”
穿着老旧军装的大爷弯腰拍着裤腿上的黄泥巴,说道:“就是。”
司机又问道:“这个大麻布口袋在哪里下车?”
一个农妇尖着嗓子回道:“军屯。”
接而司机拿别针把车票装订好,用铅笔在本子上勾勾画画后,开车驶向出站口,等待检票员上车查看,并交票签字,方才离开。
这趟车是沿山公车,虽车费便宜,但车程漫长,且路况颠簸。
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才进入山区外的第一个场镇,车戛然而止,挤在过道上的乘客们纷纷下车,让那位农妇拖着沉重的麻袋下去后,又按原来的顺序,回到车厢。
接着,到了另一个场镇,老大爷带着大背篓战战兢兢的离开。车子刚要发动,却被三个穿着迷彩服的少年招手拦下。
车厢内的行李杂物陆续随着主人离开,尽管上来三个少年,依然不显拥挤。
我见其中一个少年那迷彩帽下的丹凤眼,甚是眼熟,可又回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当他身旁的瘦个子少年侧脸对他讲话时,那漆黑的皮肤,让我立马想起,他就是昨儿市场门口调笑我的黑皮肤男生。
顿时,我的脸红了。而眼睛,直直的看着送我乌龟的那位男生。
陆续的,我身旁的乘客下了车,三位少年说说笑笑的往后走。我忙挪到右侧靠窗的位置,并转头看向车窗外。
我感觉心跳越来越快,紧张得不知手该方在何处。另一方面,担忧他们认出我来,直接侧身而坐,并用左手拖着左腮。
突然,有人坐到我身边,并紧紧的挨着我的背,我立马往窗边挪了挪屁股,跟他保持些许距离。瞬间,我更加心慌意乱。
“小黑,你打算去买好多个皮蛋?”稚嫩的声音淡淡响起。这声音,昨儿并未听过。定是方才他们身旁的那位圆脸少年在说话。
正处于变声期的少年用鸭公般的嗓音回道:“买二十个寄回海南,给我妈品尝品尝。”他这声音很特别,就是昨儿调侃我的黑皮肤男生的嗓音。只听他继续问道:“李林,昨晚上你几点回来的?”
李林回道:“三点吧。怎么了?”
小黑调侃道:“司扬让你帮他打游戏,自己却躺在宿舍床上看女生照片。你们回来,他才睡觉。”
我的心咯噔一痛。什么,他刚才说什么?司扬?他说的是司扬吗?司扬跟他们一个宿舍?我心惊肉跳的用指甲掐着自己的大拇指,让疼痛刺激自己,以保持清醒——很痛,我是醒着的。他刚刚确实说的是司扬。也许,他们说的司扬,跟我学习群认识的司扬,并非同一人。
我额头紧紧的贴着玻璃,偷偷的笑着,紧张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李林问道:“司扬,你看谁的照片?”
靠近我的少年淡淡的说:“昨儿在路上看到有个女生捧着玫瑰花的样子,很好看,随手拍了张。”
他的回答让我窃喜不已,没想到,他真的叫司扬,跟学习群的司扬,同名。好巧,他还坐在我身旁。我实在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想要转身问他,究竟是不是学习群的司扬?但是又很犹豫。那样是否太唐突,太不矜持了?
李林好奇的用方言问道:“额,上个月,班花对你表白,你说你有女朋友。咋个又拍了路人喃?”
司扬淡淡道:“那女的,长得像我女朋友。”
我顿感失落,他竟然有女朋友了。
小黑笑个不停,说道:“昨儿从书店出来,他看着街对面一个穿黑衣服的女生说像微风轻轻。我觉得不怎么像,他又翻出微风轻轻的头像,放大看了几遍。最后他狐疑不定,拍了那个女生的照片。”
我很诧异,他说那女生像谁?像微风轻轻?我不就是微风轻轻吗?不,他肯定说的不是我。也许她女朋友的网名也叫微风轻轻。
李林笑着说:“你拿个没见面的网友当女朋友拒绝班花,要是被班花知道了,定不会饶你。”
泪花不争气的在眼眶打转,随着我轻轻闭眼,滴在大腿上。
他,竟然把我这个没见过面的网友当作女朋友,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司扬淡淡道:“昨儿那女的不是微风轻轻。微风轻轻的眼里充满了无助和伤感,而昨儿那女生的眼中充满了活力和幸福。”
他要看多少次我的头像和照片,才能从两张像素都不高的图中,分辨出内在的区别呢?
小黑轻笑一声,淡淡道:“我们要看他拍的照片,他不给。就被我们追着跑,没想到把那女生的玫瑰花弄坏了。他后来把买的小乌龟赔给了人家。”
李林关切道:“司扬,难道你对那女的一见钟情了?”
小黑抢着道:“那女的胸挺大的,他小子肯定喜欢这种类型的。”
司扬急得用方言辩解:“嫑乱说。昨儿觉得整个大街上,其他人仿佛都是灰色,就她是彩色。我感觉她是那般鲜活,让整条街道都变得生机勃勃。有一瞬间,我好希望她就是微风轻轻。”
我早已泪流满面,却等他们三人在倒数第二站下车后,才偷偷的从包中拿出纸巾,埋着头,擦干鼻涕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