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怎么样才算是清醒了。
还是从来没有人清醒过。
苏客闭着眼睛睡熟了，无知无觉。
……
天宫，锦云长风，际会安然，飘渺登仙。
有几条幼龙神兽正在吃力地学习法术，不是什么腾云驾雾，只是乱飞一通罢了，一个不小心，差点就冲撞到了东方大帝这个仙界至尊。
还好呢，他反手一个巴掌，就把这几个调皮鬼给轰得不见了身影。
“你说说你！”
“你说说你！！”
“为什么就不愿意拜巧梦真君为师，哈？难不成，你还把仙古那个老头定下的婚约给当真了？”
东方大帝拍打着自己的脸，对着苏客挪揄嘲讽着，一步千里风，不知遁入了哪片祥云里的宫宇。
而苏客呢，则是干瞪着眼，又老老实实地飞了半刻多钟，才勉强追上了他。
到了地方后，苏客左顾右盼，才发现此处流虹追鹤，银桥照星，是个从未见过的地方，远处还有山，山底下黑气横生，仿佛久夜深渊能听鬼一般，让人看着就瘆得慌。
“半世浊阴半世阳，欢迎来到我的寝宫——韵灵山！”
“如果你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多来转转，哪怕是赖着不走了也行。”
东方大帝微笑着介绍自己的宫殿，并且，还十分诚恳地邀请了苏客。
苏客叹了口气，不接东方大帝的话，随手抓来一只呖呖惨叫的仙鹤，说道：
“不亲不熟，夫娶难愿，看她神使高贵，肯定也不愿意嫁吧……”
“之所以不拜她为师，是因为我不想学‘齐星’、‘入梦’的本事罢了，哪怕是天界覆灭，让我万劫不复，我也不会再主动进入到那停不下来的梦魇里去！”
上方星河如同凡间深沉的浪涌，来来回回，永远卷不走愁绪。
东方大帝看着苏客伤心的小表情，差点没有忍住笑意，手指虚空一点，没有攻击苏客，反而是把他手中聒噪的仙鹤给封住了嘴。
（仙鹤：终究是错付了?_?）
“算了，算了，你与巧梦那丫头的私事，我就不八卦了。”
“今天正好是你飞升十年的庆典，十年弹指，我知道你还没有来过我这里，倒不如进去看看。”
“反正我家还蛮大的……”
说着，东方大帝对着苏客，摆出了一个请进的姿态，苏客撇了撇嘴，知道他从来也不会坑害自己，便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很快，苏客到了殿内，发现这里果然是宏伟壮阔，雅然高贵，处处是琉光云影，处处是华美雕琢，鸾飞凤舞花相伴，星渊鱼游水相亲。
虽然，苏客克制住了胡乱张望的念头，却还是忍不住对着美景赞叹连连，一旁东方大帝在意着苏客的反应，突然就大笑着说道：
“你可不要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白瞎了天宫冠才的气质，等你什么时候凭借天赋远超我的修为，达到仙古那万物通灵的地步时，还能看得上这些？”
说完，东方大帝又故作神秘道：
“这不，你我两个算是半个发小嘛，今天‘请’你过来，可是有物相赠。”
“你可得跟上了……”
然后，东方大帝旋即消失不见。
苏客皱了皱眉头，内心诽道：不是你说你家里蛮大的吗？一转头，继续跟了下去。
不久，两人顺着一处长廊，到了扇玄黑色的大门前，大门朴素平凡，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东方大帝伸手推门，做出了请进的手势，一道素白的光芒自门的缝隙跑了出来，径直落在了苏客的脚边。
渐渐地，门打开了，苏客抬头，凝神看着，却只发现了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还有，一幅莹莹泛紫的画卷。
“这就是你要给我的东西？”
苏客看着好奇，就想顺着这素白的荧光去触摸画卷一番，还没得手，就已经被东方大帝拍掉了。
“别乱碰，就你这阴阳境四重天的小弱修为还想靠近这图录……我要给你的东西可不是这个。”
东方大帝眯了眯眼睛，语气里不乏得意，而苏客见他卖关子，也是无可奈何。
“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
苏客不解，却也依言没有伸手了。
紫色图录静静地漂浮在屋子的中央，自顾自闪耀着光芒，苏客两人围在它的左右，虽然气势恢宏，却也影响不了它一分一毫。
“天干数十，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历三界道劫，凝聚极致本位，加持万物。”
“天宫，有着一个榜单，叫做神器榜。”
“向来，神器榜上的几位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只有占据了天干本位的灵宝，才有这个资格称雄。”
“而这！就是纳取了乙极本位的强大凡器……”
“凡……额，其实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看样子，或许可以叫它紫色图画……或者天塌地陷诸天霸王什么的，但是，可别小看它，它，是确确实实的至尊灵宝！”
“事实上，此物在天宫里珍贵无比，非得仙古和我们东西南北四方大帝才能探视。”
说完，东方大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哪怕是至尊之身，也顾不得形象洋洋得意了起来。
如渊的气势涌动着，若非有那玄色大门挡住，只怕要传到其他星辰去了。
“说起来，天宫统领三界，却也从未拥有过这等宝物，交给我东方保管，果然是因为我的魅力和实力啊！”
这样说着，苏客本来还在找隐藏着的惊喜，头一偏，摆出了一副作呕的表情，烦道：
“至不至宝的，可关我屁事，堂堂大帝，东西还给不给了！”
东方大帝听见，则是扭捏了一会儿，便不再卖关子了——
“给，给，给，我给还不行吗？”
“我之所以带你来这，是因为东西无法轻易给你，要求之高，必须得有这乙极神器的帮助。”
“乙极神器神威非凡，虽然天宫获取才不久，但是经由我日日夜夜钻研，还是开发出了一点奇技效用。”
“你且看着……”
东方大帝将手伸向了图录，却没有触碰到实质，狰狞着面孔，手反而像是一点一点被它吞食了一般。
很快，一缕缕灰色的雾气，自东方大帝接触的位置散发了出来，给这四周凭空增添了些许诡异的气息。
苏客紧盯着这些灰蒙蒙的雾气，突然，开始神魂恍惚，仿佛有什么令人不安的事情即将发生——
“我要给你的东西，大概也是你猜不到的，今日，借着乙极神器在手，我，连接冥界的断生之门和凡界的羽化之门，诞生异界，是为往生界！”
东方大帝一脸郑重地说着，突然就看向了苏客，道：
“你过来……”
苏客点头，便过来了。
“今日，我穷尽气运与命格，也要把东西给你……这一切来自阴谋深处的反扑。”
“疯狂，知道疯狂吗？我要将疯狂给你，所有的，一概不留！”
苏客看着东方大帝，突然，感觉他变得诡秘莫测了起来，奇怪的言语，竟然让他一点也听不懂。
有些莫名其妙的。
“你这是……在干吗？”
苏客自言自语着，也不敢说东方他是疯了，只见他眼神诚恳，明显对自己没有了丝毫保留。
而东方呢，刚要开口说话，谁知道，以他几乎登顶三界的实力，面色也开始肉眼可辨地发白。
苏客无语，同时也是着急道：
“行了行了，东西我不要了，什么疯不疯狂的，你自己留着吧！”
东方大帝则是摇了摇头，反而叮嘱他道：
“苏客，记住！保持疯狂的唯一办法，就是保持清醒，保持清醒的唯一办法，就是接受疯狂！三界之终，威胁之源，长生本劫，仙不胜天，所有所有，都不是表面的和谐能代表的。”
“传说里，三界之外另有一界，今日所为，就是把这灵界，嫁接给你。”
“梦做久了，也不能全部当真，现在时机合适，你自然该醒了！”
话音刚落，只听见轰鸣一声，此地密室，竟然瞬间消失不见。
灰色的雾气游弋不止，包裹着千条万条辉如星空的锁链，竟然穿透了苏客的身体！
而东方呢，却不知何时高飞而上，眼神空洞，如同打碎的镜子一般支离破碎。
很快，锁链变得漆黑，浓浓的腥臭味开始撕扯着苏客的鼻腔。
苏客试图挣扎，双瞳变色成一红一金，正要释放出光芒，谁知道，锁链脆弱不堪，竟然像被炙烤过的蛇虫一样，蠕动着枯死了。
没了支撑，苏客像是忘记了飞行的道术一样，跌落在了一处纤尘不染的大地上，上方天空，反而变得混浊不堪，漆黑无比了。
耳边，渐渐出现了祭礼一般的低吟，仿佛是什么不可捉摸的恐怖，夹杂着什么不可名状的信从。
一抬眼，东方大帝竟然还在不远处，诡异地游动着，一如之前那些灰色的雾气。
突然，苏客看向东方大帝的眼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亲切与信赖，仿佛是大梦初醒，对一个虚构出的形象没有了感情。
真有东方大帝这个人吗？
该死，这清晰的虚假感，和这清晰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苏客瞪视着开始虚化的东方，只感觉自己也不真实了，很快，苏客感受到了一种灵魂剥离的疼痛，几欲令人无法呼吸。
远处的低吟声越来越清晰了，苏客小声地附和着，却不带任何的恐惧和信仰。
就好像，一直都只是他自己的声音一样——
“可以逆转的平凡呐，不可逆转的痛苦啊……”
声音越来越低，渐渐不可听闻。
很快，苏客自己也如同打碎的镜子一样，支离破碎，身边无数的锁链与星空突然出现，又似是一直都在，横亘在逐渐倾斜，逐渐虚化的天浊地清之中，无边无际。
苏客怔怔地看着，双目无神，口中喃喃道：
“灵界！灵界！”
声音渐渐不可听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