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虚无的审讯室里,一个记者和一个小偷面面相坐,听说这个小偷十分特别,喜欢看书,喜欢聊人生,也喜欢孤独,于是记者闻讯赶来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偷打破了常规,说了很多掏心掏肺的话,这个记者也有幸听到了这个小偷的浪子心声。
记者:请问您怎么称呼?
小偷: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您叫我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都行,就像人生,也不过是一副臭皮囊,人们更关注的是皮囊里面的东西。
记者:皮囊里面是什么东西?
小偷:皮囊里面既不是国家大事,也不是舆情热点,更不是八卦新闻,皮囊里面是人间的悲欢离合,是家庭,是责任。
记者:这么说你很向往家庭了?
小偷:我从小就羡慕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记者:你哪一个瞬间特别向往家庭?
小偷:有一天,我在一座钢铁森林的城市,我爬上了这座城市的制高点,这座城市的风光和凄凉一览无余尽收眼底,我看到的是一片黑暗,除了蜿蜿蜒蜒像星河一般灿烂的长龙,那是车流不息回家的路,我于黑暗中仅看到的一点星光。
记者:仅此而已么?
小偷:不,这时我在黑暗中听到了一个旋律,我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点起了一根烟,这首歌使我刻骨铭心。我一回头,是一对情侣坐在一块冷冰冰的石头上相互依偎,她们眺望着远方,紧紧地牵着对方的手,不知不觉睡着了,冷风吹拂着他们天真无邪的面孔,那是爱情啊,那是家庭啊,那是时间最美好的东西啊,他俩的手机里不停地循环着一首歌,顿时让我泪流满面,那个场景……
记者:可以轻轻哼几句么?
这时小偷表情有些艰涩,面孔有些扭曲,咬了咬嘴唇,还是荒腔走板哼了几句。
小偷:我想有一个家
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
在我疲倦的时候
我会想到它
我想有个家
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在我受惊吓的时候
我才不会害怕
谁不会想要家
可是就有人没有它
……
记者:我以为你羡慕灯红酒绿刀光剑影的生活呢,没想到你的想法如此简单。
小偷:简单么,这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并且好好守护她。
记者:可是现在的离婚潮这么厉害,现在的年轻人日日与手机电脑猫咪相伴,您的想法未免过时了吧?
小偷:有些东西永远不会过时,那是他们不敢爱,不懂爱,不会爱。梭罗的《瓦尔登湖》看过么?其中有这样一句话:飞鸟有巢,狐狸有洞,未开化的人有棚屋。牛逼什么啊,牛逼和我一起组建一个家庭啊,难道现代人的认知都不如一个野人的觉悟么?
记者:你这么渴望家庭么?
小偷:是的,人生百态,终究不过是柴米油盐。不肯归于平凡的人,终究被平凡所欺。那些口嗨比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永远是家庭。
记者:听说你和别的小偷不一样?
小偷:是的,没错,我每次到主人家不过是炒菜做饭小住一晚,然后喝喝茶抽抽烟,享受我的一日为家,然后第二天一大早便溜掉,绝无打扰。
记者:人们常说,人生百味,酸甜苦辣咸,那么请问人生对你来说是什么味道的?
小偷: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这取决于舌头的感知,你知道有些人生来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永远都是在蜜罐里泡大的,稍一不如意便横加指责别人,从不顾忌别人的感受,他们享受香槟、跑车、无穷无尽的高级性爱,对于他们来说,生活永远是甜的;我看过这样一则新闻,说是一个留守儿童,她的父亲早出晚归瘦的像鬼一样,记者问她生活是什么味道的,她穿着破衣烂衫倔强地说是咸的,因为爸爸的汗水是咸的,爸爸拿命换来的钱是咸的,所以我觉得人生是咸的,很咸很咸。
记者:那么对你来说呢?或者我换一个问法,人生百味,你要取哪一味下酒?
小偷:人生百味,不过都是过眼云烟,如果非让我取一味的话,我只取“平凡”这一味下酒,这是人生百味中最为本真的东西。
记者:你怎么看待小偷这个职业?
小偷:我不知道,有的人只是为了生存,有的人是因为原生家庭走上了邪路,有的人则是越玩越大,最后搬出了盗亦有道的概念,也许这世间每一个人都有想偷的东西,只不过我偷的东西比较梦幻罢了。
记者:那么你最想偷的东西是什么?
小偷:我偷的东西啊,那里有潺潺的流水,那里有温暖的和风,那里有动人的音乐,那里有数不尽的爱啊,一旦我得手了,我就永远据为己有,不管世事如何变化,不管岁月如何变迁,不管经历了多少春夏秋冬,我都要默默地守护着她。
记者:那么你要偷得东西究竟是什么,这世间还有比金钱、美女、权利更为动人的东西么?
小偷: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就是爱人啊,家庭啊。
记者:噢……那么接下来你还打算去偷么?
小偷:是的,不得此物,绝不罢手。
记者:那么你打算何时金盆洗手呢?
小偷:等我偷到了,我告诉我的爱人,我们俩个人彼此互诉衷肠,我们接受彼此的过往,从此以后,我将浪子回头,回头再浪。
记者:那么,你有几成胜算?
小偷:我没有任何胜算,因为我在和命运抗争啊,也许这世间总有一个人在等着我,谁知道呢,不管怎样,前方是迷雾还是大道,我都必须上路了。
记者:那么祝你好运吧。
小偷:不要祝我好运,我这个人运气不怎么好,一向倒霉,不过佛家讲究明心见性,讲究顿悟,讲究回头是佛,你知道错了,一回头就是温暖的地方,一回头就是永恒,一回头就是家庭。祝福我吧,就像祝福祥林嫂那样,在新年的伊始默默合上双手,默默为我祈祷,也祝福这世间每一个不幸的人都有幸拥有一个温暖如春的小窝。
记者:好的,祝福你,我等待你凯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