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忽听得一个清雅的声音,一齐寻声看去。只见一个清瘦的男人,四十岁左右年纪,秀士打扮,头戴纶巾,穿一领素色麻布宽衫,丝鞋净袜。疏眉朗目,面白须长。
这男人原本站于围观人群看客之中,此刻踏步而出,手持一柄鹅毛羽扇,笑着向谢中航、林卿瑶和薛四娘拱手道:“在下吴寄尘。”
薛四娘知道这个名字,轻笑道:“原来泰山四鬼背后的是神月教。”
吴寄尘略一躬身,淡淡笑道:“吴某得罪。”
薛四娘笑道:“吴先生说笑了。你我久居江湖,皆深知江湖之中弱肉强食的道理。又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此番我栽在先生手里,乃是我自己本事不济,怨不得别人。”
吴寄尘微微一怔,不由拍掌道:“好个薛四娘,气概不让须眉。”
薛四娘听了吴寄尘的夸赞,不屑一笑,继续说道:“但是倘若,此番四娘我侥幸无虞。吴先生,可不要怪四娘百倍千倍的奉还。”
吴寄尘闻言不能接口,只能尴尬地笑。
谢中航与林卿瑶事实上是早就钦佩薛四娘的。不消说薛四娘作为一个女子在江湖中创立并多年经营打理了揽月楼,单说她直爽真挚的性格,便大投谢中航与林卿瑶的脾气。
今日,薛四娘着了道,为他人所制。但其不仅自始至终毫无惧色,甚至还能不卑不亢地与吴寄尘对话。想来,就算了古来传说中的巾帼女将,也不过是这样的风采了。
“这位公子,在下神月教右使吴寄尘。”吴寄尘不敢再与薛四娘对话,转向谢中航,走近又一次拱手介绍了自己一番。
谢中航右手拿着笑面鬼咽喉要害,眼见吴寄尘一步步走近,打起十一二分的谨慎小心。林卿瑶原本站在谢中航身旁,这时挪前两步,更握紧了手中的玉龙剑。
谢中航一点头,道:“晚辈谢中航。初入江湖,请恕小子无知,不知什么神月教,也从没听过前辈的大名。”
吴寄尘并不生气,哈哈笑道:“无妨无妨。谢公子,愿不愿与吴某聊聊。”
谢中航道:“哦?前辈想和我聊什么?”
吴寄尘道:“请谢公子放了笑面鬼。”
谢中航道:“可以啊......”
谢中航三个字刚出口,林卿瑶霍然转头,双眸凝视。
“多谢。”吴寄尘又待作礼。
“只要前辈您让那个旱烟鬼解了薛老板娘的穴道即可。”谢中航把话说完。林卿瑶闻言亦心下安然,微笑着转回脸。
吴寄尘自出现开始,脸上始终带着亲和的笑容,但这个谢中航看得出是假的,林卿瑶也看得出是假的。此刻吴寄尘虽仍然挂着这个笑,但是这个笑已十分勉强,更假了一些。
“谢公子与薛老板娘有交情?”
谢中航摇头道:“在下与薛老板娘相识不过两天。”
吴寄尘道:“这就是了。谢公子与薛老板娘并无深交,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林卿瑶抢道。
吴寄尘“呵呵”笑道:“林姑娘与谢公子一片侠肝义胆,古道热肠,实在是当今武林后辈所缺少的。”
林卿瑶疑道:“你认得我?”
吴寄尘道:“不认得。但林姑娘以精妙剑法打败沙丘恶,赢得龙渊剑,吴某亦是在看台下瞧得一清二楚的。姑娘身后背的,不正是龙渊剑吗?”
原来林卿瑶自得到龙渊剑后,也怕被心思不良之人盗走,因此剑不离身。她拿了一块布将龙渊剑包起来,此时正背在身后。
谢中航颇感意外,笑道:“吴前辈不仅不怪罪我们坏了你的好事,竟还夸我们侠肝义胆,古道热肠?”
吴寄尘还是“呵呵”笑言道:“谢公子,吴某也是从你们这般年纪过来的,我像你们这样初入江湖未经世事时,也往往自诩能伸张正义,扶弱锄强,倘若见有人使那阴谋诡计,那更是要嗤之以鼻。可我这个在江湖滚了几年的过来人还是要与你们说一句真心话,未来你们多经些事自将明白,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江湖,正义,是最可笑的东西。”
谢中航素来不愿听人好为人师的教训,早不耐烦,轻哼一声,道:“前辈教诲,晚辈铭记于心,必时常三省吾身,不使将来自己重蹈前辈覆辙,坚守心中正义,不做那种卑鄙阴险的勾当,不使那般君子不齿的手段。”
吴寄尘面色一冷,而后哈哈笑道:“谢公子这损人的功夫倒是比武艺更俊。”
谢中航神色不屑。林卿瑶亦傲然轻笑。
吴寄尘已是强笑道:“谢公子,林姑娘,真的不能再商量商量?”
谢中航笑问:“不知前辈想怎么商量?”
吴寄尘道:“只要谢公子放了笑面鬼,有任何要求,只要神月教能做到,都能商量。”
谢中航闻言,与林卿瑶相视一笑,问道:“神月教能给什么?”
吴寄尘轻摇羽扇道:“谢公子不了解我们神月教,那吴某就向谢公子介绍一下,我神月教乃番外教派,源自波斯。武皇时期,波斯商人通过丝绸之路将教派传入我中土关内道泉州等地,经过百年来的发展,逐渐形成过五个教派,教众过万。现今除了贺兰山总教之外,唯我神月教这一分支最为兴隆。现下我教考虑,为发展壮大,我神月教当立足豫州之地,他日辐射黄河两岸。”
谢中航明白了,“所以你们神月教才打起了揽月楼的主意?”
吴寄尘道:“是的。揽月楼地处豫州境内,江湖闻名,若是能取之为立身基业,于江湖中的任何帮派、门派、教派而言都是大有助益的事。”
谢中航点头笑道:“果然如此。我对你们什么宗教教派不敢兴趣,不妨提提条件,看看我是不是能动心。”
吴寄尘摸了摸胡子,道:“金银财宝,未免太俗了些。娇娥美人,又未必入的了公子的眼。吴某今日不妨私人给谢公子一个承诺,若是谢公子今日高抬贵手,神月教必承此情,他日谢公子但有要求,无有不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