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小的林卿瑶面对身材比自己大一圈的沙丘恶,一手长剑负后,一手断剑制敌,当真是神采飞扬,英姿飒飒。
“沙先生,看来是这位林姑娘侥幸胜了。”薛四娘于二楼看台上扶着栏杆道。
“哈哈……”沙丘恶豪迈一笑,“林姑娘年纪轻轻剑法精奇,沙某输得心服。”
林卿瑶移开断剑,躬身道:“前辈承让。”
薛四娘道:“沙先生心胸宽阔,四娘敬佩。今日沙先生虽拿不走龙渊,但揽月楼欠先生一个人情,四娘在此保证,将来沙先生但有要求,揽月楼必竭力相助。”
沙丘恶朝薛四娘一抱拳,“多谢老板娘。”
比剑已完,林卿瑶在众人注视下回到二楼。薛四娘赶忙迎着,全身仔细打量一番,“没受伤吧?”
林卿瑶摇了摇头。“没有。”
薛四娘这才放心,回身一招手,车夫捧着一个精致的剑匣走到薛四娘身边。薛四娘打开剑匣,匣内正是龙渊剑。
谢中航与施水清也一齐凑近来看,只见龙渊剑样式古朴庄正,隐隐蕴含一股高洁之质。剑身有许多金色印记,大概是古字,无人看得明白。剑格是一太极图样,另有花纹。
施水清轻摇头道:“前人有诗说龙渊剑是甚么“琉璃玉匣吐莲花,错镂金环映明月”,当真是无知臆语罢了。”
薛四娘将龙渊从匣中取出递给林卿瑶,“自今日起,此剑便归林姑娘你了。”
林卿瑶欣然接过剑,心中想道:“虽然此剑并不适合自己使用,但拿回家送给爹爹,想来爹爹必然高兴。”
比剑之后,还有比刀,比暗器等等,但比试之人都是庸庸无能之辈,揽月楼给出的奖品也再没有龙渊这般出人意料的。莫说谢中航等,就连薛四娘自己都再没往比试台瞧过一眼。
是以,吃了两个月饼,施水清嘟囔一句“真没意思”,打着哈欠就走了。没一会儿谢中航与林卿瑶也都先后离开,各回房去。
回到房里的谢中航,又回到了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天地。只是此刻,刚刚才从热闹红尘中脱身的谢中航没有之前的那份压抑与孤独。
“砰砰砰。”
有人撞门。谢中航起身开门,原来是施水清。只见施水清将扇子插在脖颈后,双手各托一坛酒。
谢中航笑道:“难道清梧酒虽美,却不尽兴?”
施水清进屋将两坛酒放在桌上,伸手从后脖取下扇子,踱至窗前推开窗户。微风拂面,一轮圆月当空。
“李太白曾有诗“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饶是他这般谪仙豪客亦难免有独酌时候,苦无酒友也只能自我安慰一番。似我等,并无青莲居士那般才气与豪情。谢兄,今日我俩一醉方休,如何?”
谢中航已经自觉动手在将两坛酒开封。“诚如君之所言,“酒逢知己千杯少”。错失一个好酒友,是两个酒徒共同的憾事。”
“说得好。但谢兄真当小生是知己吗?”施水清忽回身正色问道。
谢中航刚开一坛,闻听此言,骤然停手郑重答道:“虽不算深交,但与兄仿佛神交已久,一见如故。”
施水清喜道:“我亦有同感。所以今日必要痛饮一番,不求与谢兄坦诚相见,但求推心置腹。”
两坛酒都打开了,谢中航环顾四周没看到一个酒杯酒碗。只听施水清笑说:“百姓常常认为,江湖好汉都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今日我们不妨学学这般好汉,索性更粗鲁一些,就抱着坛喝,又有何不可。”
说着,施水清将手中扇放下,已伸手拿过一坛。谢中航朗声大笑,抱过另一坛。
“干!”
两个酒坛相碰,谢中航与施水清举起酒坛各仰脖喝了一大口。
酒坛里的酒流出来,好些其实并未进入两人的口中,而是洒在了两人的身上和衣服上。不知为何,这种颇为浪费的喝法,确会令人胸中生出无端的豪气。
酒很烈,后劲更猛。谢中航与施水清都是能喝酒的人,但喝了一大口之后很快身体燥热,脑袋都开始晕乎起来。
“痛快。”施水清拎着酒坛,用袖子随意地擦了擦嘴,打了个酒嗝说道。
谢中航见状笑言:“相处快一日,小先生此刻最不像个先生样。”
“哦?谢兄以为如何?”
谢中航道:“现在才是真的施水清。”
施水清扶着酒坛笑着摇了摇头。
谢中航疑道:“不对?”
施水清道:“当然不对。此刻的酒徒是真的我,小先生也是真的我。”
谢中航接口幽幽道:“浊浊人世,大概每个人都需要一张假面以方便待人接物吧。”
施水清趁机问道:“那谢兄呢,也戴着面具吗?”
谢中航只是喝酒不答。
“方才谢兄也说你我二人不算深交。谢兄的过去我不知能否知晓,我的过去却愿意同谢兄坦白。”
施水清提着酒坛挪步至窗前,任晚风拂面,好生舒畅。
“我出生施家,虽说我的家世出身不错,但我自小患有先天之疾体弱多病,连粗浅功夫也学不得的。本来我这一生注定是学武不成与江湖无缘的,或许舞文弄墨还能入仕搏个功名。因此我自小学习的便是文章经典……”
“原来如此。先生之风也算是自小养成。”
吹着风,望着月。施水清又举起酒坛猛喝两口酒,满脸通红,双目失神,看起来颇有些醉了,但他仍继续滔滔不绝:“我十二岁时,有幸得遇神医顾玄黄,治好了先天之疾。十三岁那年,我有资格进入家中的千书楼,花了整整三年阅遍楼中所有武功秘籍,自行打通了任督二脉。之后入江湖,闯出一个“博古通今,施郎水清”的名头,曾与武当派掌门真人坐而论道。”
谢中航不由赞道:“当世奇才。”
说完话酒坛也已经空了,施水清随手一扔,砸在地板上“哗啦”一声碎了。
听到谢中航的赞扬,施水清面露放肆的醉笑。
“奇才……”
施水清如脚踩棉花一般晃晃悠悠走向谢中航。
“曾经有一个少年,九岁以神童之名面君,十一岁破格招入内书省,乃本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内书令。次年福州刺史刘振意欲谋反,十二岁的少年毛遂自荐,作为朝廷特使巡查江南道,而后智擒刘振,诛杀镇将仇良,平定叛乱。同年帝亲封少年侯,光耀整个长安……”
施水清用力抓着谢中航肩膀道:“这,方是天下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