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思匆匆带着医生回来后,看到的就是眼睛里蓄满泪水,要落不落,表情有些委屈的白谦墨。
沈思认识他五年,从未见过这样的白谦墨。
她站在原地,仿佛发条生锈的木偶一样,再也无法迈出一步。
她有些确定,白谦墨是真的出事了。
五年前,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白谦墨表情总是沉静而冷淡的,即便是他们最热恋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表情。
沈思一度因此怀疑白谦墨并不喜欢他。
等五年后回国,白谦墨不像以前一样冷漠,往往是有话直说。
但大多时候,他都是冷漠而沉凝的。
像现在这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沈思就算梦里都没有想象的素材,因为白谦墨从未做过这种表情。
其实从她醒来的时候就应该发现的。
如果是正常的白谦墨,他不会在深夜像恶作剧的孩童一样捂住自己口鼻。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
医生并没有跟白谦墨交流,而是先进行一系列的检查。
等检查完毕以后,低头看了手中的记录整整十分钟。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在此期间,白谦墨仿佛赌气一样把脸扭到另一边,因为刚才医生检查的时候,有触及他的额头跟后背,让他整个人疼的有些发晕。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不想跟医生说话。
等看完数据以后,医生吐了一口气,坐在床前看他,而后进行询问。
“你叫什么名字?”
白谦墨看了他一眼,不想说话。甚至扬起了头。
“你让他配合一下。”看他这副样子,医生转头跟沈思道:“只有了解他的情况,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都不认识我,我怎么让他配合?
沈思心里下意识闪过这句话,但与此同时,下意识柔声跟白谦墨道:“谦墨,听医生的话。”
白谦墨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十分不满,沈思看他这样,心下茫然,她想,果然不行吗?
“可以,那作为交换,你先告诉我,我跟她是什么关系。”白谦墨慢吞吞的跟医生说。
沈思愕然,就听医生说:“她是你妻子,你的手术是她签的字。”
“哦。”白谦墨又是惊讶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自我介绍说:“我是白谦墨。”
他在回答刚刚医生的问题,果然配合的无与伦比。
医生沉吟片刻,继续道:“你的父母是谁?”
“白宇岩,燕云柯。”白谦墨道。
这确实是他亲生父母的名字。
“你有其他亲人跟朋友吗?”
“有一个哥哥,叫白子谦。还有一个很喜欢撒娇的小妹妹,叫心蕊。”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看了沈思一眼。
“你是做什么的,还记得吗?”
“做什么?”白谦墨惊讶:“我是学生啊!”
医生皱了一下眉头:“你怎么受的伤,还记得吗?”
白谦墨的表情顿时十分苦恼,他看了看沈思,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底气不足试探道:“难道,是我打架了?可是我不打架的,那难不成,是我登山的时候摔下山了吗?”
他记得,自己还挺喜欢登山。
“嗯,最后一个问题,你多大了。”医生仔细观察他的神色。
“7岁,吧?”白谦墨看着医生的脸色,生生把一个问题回答的连自己都不确定。
医生点了点头:“我没有问题了。”
医生说完起身离开病房。
沈思看了看白谦墨,而后跟着医生的脚步匆忙追出去。
而在楼梯的拐角处,医生再度看着手中的数据,一脸凝重。
“医生,怎么样了?”沈思小跑过去担忧道。
“身体暂时没有大碍。”医生道:“危险期暂时已经过去,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不过他这次是头受到重击,而大脑是人类最复杂的地方,在受到损伤以后,会极罕见的遗忘一部分记忆。”
“他现在的情况,应该就是这种情况。”
“没办法治疗吗?”沈思问。
医生摇头:“我会召集这方面的专家对白先生再进行治疗,不过你要做好准备,情况可能不太乐观。”
沈思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恢复不了,他会怎么样,保持七岁的状态吗?”
医生摇头:“等一会儿,你可以测试一下他关于数学,常识,经济方面的问题,看看他只有记忆出现问题,还是整个人的状态都退回到七岁的时候。”
“如果只是记忆,可能好办一些,如果认知都倒退,那也没有办法,只能先这样。”
沈思沉默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一个人来说,最重要的是生活技能,社会认知,还有记忆。
但如果这些东西都失去,那该怎么办?
他要再从七岁,一年一年长大吗?
“总之,这段时间你多照顾一下他,尽量顺着他,还有,可以给他讲一些过去的事情,看看能不能让他恢复记忆。”
这种案例本身就少见,医生只能凭借经验跟白谦墨的情况嘱咐沈思。
沈思点头,表示知道了。
“还有,尽量不要让他经历受伤时候的情景,可能会造成一些不好的情况。”医生本来要走,此时想到了什么,跟沈思说道。
“不好的情况,指的是什么?”沈思试探的问。
“记忆进一步倒退,或者,只想起受伤时的记忆。”医生道。
“我明白了。”沈思不知道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但对医生的话,她总是十分重视的。
跟医生交流完,她缓步走到病房。
而停在病房门口的时候,沈思骤然停下脚步,一片茫然。
她突然想起来,如果白谦墨只保留七岁的记忆,那他经历的生活,是完完全全没有沈思这个人的。
她该以什么名义去照顾白谦墨?
但是这份迟疑仅仅保留了十秒,就被沈思彻底抛弃。
对白谦墨来说,父亲已经死亡,母亲恨不得他也死掉。哥哥看上去虽然已经不再有明显的仇恨,但过往的事情也说不上善意。
合作伙伴各有各的事情要忙。
唯一相熟的人是尹心蕊。但现在的尹心蕊,可能并不想照顾白谦墨。
当然,即便她想,沈思也有点不放心。
毕竟白谦墨醒过来的时候,她至少要给他一个交代。
而白谦墨本身的意志力,并不愿意再跟尹心蕊有过多的牵扯。
所以唯一能照顾的人,只有她。
更何况,白谦墨从某些程度来说,是因为她而变成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