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的氧气管是沈思亲自拔掉的。
她看着不断挣扎抽搐的母亲渐渐归于平静。
看着跳动的心电图一点一点归于平缓。
看着白色的布一点点覆盖上母亲的没有丝毫动静的身体。看着母亲的身体被带离病房。
她恍惚的觉得,这仿佛是一场漫长的,永远也无法醒来的梦。
在梦里,她依旧是那个围着母亲撒娇的小女孩,她穿着白色的长裙在花园里翩翩起舞,带着小小的自己在长廊里捉迷藏。
握住自己连握笔都艰难的手,带她画下并不算好看的太阳,花园,草地。
直到她长大,可以独自画出令母亲都自豪的设计图。
沈思眼前一片模糊。
身边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带着一如小时候母亲一般的温暖跟温柔。
沈思把脸埋在他的怀里,痛哭出声。
孙医生站在病房的门边,看着在成渝怀里哭晕过去的沈思,轻轻叹了一口气。
白氏集团。
白谦墨站在顶楼,透过落地窗看着这一片繁华的地界。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他回头,看到白子谦带着淡淡的,愉悦的笑容走到他身边:“没有打扰到你吧?”
“没有。”白谦墨再度把目光落在窗外。
此时的天空边缘亮起一点白色的光芒,把天边的云朵染出灰暗的灰色。
在太阳升起前,每一个日出的场景,都是这样。
“我刚刚听说,沈思的母亲去世了。”白子谦说。
白谦墨目光都没有变,淡淡道:“是吗?那真是遗憾。”
“据说,死亡原因跟她弟弟有关。”白子谦补充道。
众所周知,沈傲最近跟他走的极近。
白谦墨静静的看着天空晕染出美丽的色泽,目光平静:“嗯。”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敷衍,好像对这个话题完全不感兴趣。
顿了顿,白谦墨回过头,问:“据说,这件事牵扯出一桩很大的案子,我想,应该跟你没关系吧?”
白子谦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继而好奇的问:“什么案子?”
白谦墨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的脸。
白子谦依旧带着淡然的笑容。
白谦墨转头,看向窗外已经完全亮起来的天空淡淡道:“以前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相信你,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不信了。”
他修长的手指落在落地窗上,沿着远处一棵树的形状轻轻滑动:“如果连这种案子里,也有你参与,以后我面对你,不会再留一点情面。”
“你为什么会怀疑我呢?”白子谦十分困惑。
“因为你是最值得怀疑的人选。”白谦墨淡淡道。
“真令人失望,你居然这么看我。”白子谦微笑的脸上泛起一丝失落,一丝难过。
白谦墨上前两步,单手抓住他的衣领,深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彻底的冰寒,他看着白谦墨,一字一句问:“尹心蕊呢?”
白子谦诧异:“心蕊怎么了?”
“既然已经被你利用完了,看在小时候的情面上,也该放了吧?”白谦墨看着他说。
“离婚以后,我们就没有见过了。”白子谦摊手,仿佛有些遗憾。
白谦墨的唇角勾起一丝冰凉的弧度:“你在撒谎!”
白子谦伸手,把抓着他的白谦墨一把挥开,他收回笑容,捏住有些乱的领带稍作整理,看着比自己都高的弟弟冷漠道:“谦墨,说话要讲证据,你这样我很难办。”
他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起来。
白子谦拿出手机,看到来电以后有一瞬间的迟疑。
“不方便在我这里接电话?”白谦墨问。
“确实不方便。”白子谦说完转身就走。
白谦墨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右手甩手摔到落地窗上的钢化玻璃上,白子谦的手机从手中脱手而出,发出一串碎响磕到桌角,最终在地毯边缘停了下来。
而那个单调而重复的铃声不断的回想,仿佛再催促他的主人尽快接听。
白子谦揉了头发疼的手臂看着他满脸阴霾:“你疯了!”
白谦墨笑了笑,几步走到手机旁,弯腰把它捡回手中,打开了免提。
“白总,不好了,我们关人的地方被发现了,现在他们冲进来把人抢走了,怎么办?”
白子谦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阴沉。
白谦墨拿着手机走到他身边,把手机递还到他手中,而那个手机里兀自传出极端焦虑的声音:“白总,尹小姐被抢走了,我们怎么办?你能听到吗?能听到吗?”
白子谦按断了电话。眼前一黑,下巴上传来剧烈的疼痛。
他整个人摔在身后的钢化玻璃上,像是紧贴的标本一样动弹不得。
白子谦抬起手,挡住白谦墨打过来的一拳,紧接着就是腹部一痛。当白谦墨把拳头移开的时候,他抱着腹部缓缓从落地窗上滑下来,扶着手边的矮椅不断干呕。
白谦墨退后一步,面无表情看着白子谦许久才缓过来,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他的目光满是阴霾。
“你的戏演的真好。”白谦墨唇角浮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彼此彼此。”白子谦擦掉嘴角的血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再试图跟白谦墨交流,起身离开这间办公室。
“白子谦。”白谦墨喊他。
他停下脚步,听到白谦墨问:“你就不怕报应吗?”
白子谦听到这句话觉得十分好笑,他回过头看白谦墨:“什么报应?”
他笑的很自信:“只要我是白家少爷一天,就不会有报应。”
而你,是横亘在这条路上唯一的障碍。
“难道除了白家,你什么都不在乎?”这是白谦墨一直以来都想问的问题。
白子谦默然了两秒,认真的想了一下这个问题,道:“我只知道,如果我不是白家的继承人,一定会有无数人来针对我,你是,那个姓柳是,姓李的也是。还有尹心蕊那个命大的贱女人。”
“而我在这个位置一天,你们就拿我毫无办法。”白子谦勾起笑容,带着嚣张与得意,还有几分微不可见的恨意。
“你就没有想过吗,他们为什么针对你?”
“你站在这个位置,总会碍到某些人的眼,而今天,我不也让你不满意了吗?”白子谦眯着眼睛问。
白谦墨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最可怕的,不是一个人作恶,而是作恶而不自知。
他此刻,无比后悔在小时候没有直接把白氏继承人的位置争抢过来,眼睁睁的看着白子谦变成了今天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