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龙门镖局。
看着已经破败的朱红色大门,肖远和俞岱岩心中都升起一股悲戚之意,若不是当年因为自己,只怕这龙门镖局依然是天下第一镖局,哪里会如这般破败。
二人下马扣绳,并肩向镖局内走去,也将事先准备好的一百两金子的盒子拿了出来。武当清贫,不如天鹰教的富足,想当初天鹰教一把手就掏了两千两黄金。这一百两金子也是将二人的底给掏空了,肖远心中无奈,“小爷十年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二两金子,这下真的身无分文了。”没错,剩下的九十八两金子都是俞岱岩出的。虽然看到大门紧闭,但是没有插门栓。轻轻推了一下,门就开了。
按说即使当年都大锦和众镖师身死武当,只有祝镖头一人回来了,这些年,凭借当年的两千两黄金也不至于如此破败啊。说话间,二人已经踏进了龙门镖局大门。本以为大门已经足够破败了,进入之后才发现,里面更破,院中杂草丛生,曾经的练武场没有一个人,连以前镖师们练功的石锁都满是青苔,铁质长枪上也遍布锈痕,院中停着的唯一一辆镖车上的旗子挂着斑驳的血迹,耷拉着挂在旗杆上,鱼跃旗已经不复往日风采。
二人看到这里也已经明白龙门镖局定然是发生了更大的变故,只是只是不知道祝镖头是否还在镖局之中。
肖远喊了一声:“有人吗?”
没人应声。
心下生疑,偌大的地方连个人都没有了吗?
又喊了一声:“祝镖头!祝大有!”
这时肖远感觉到有人在窥视他们二人,武当梯云纵一使,三步两步直接飞到镖局东厢房二楼,伸手一推紧闭的大门,从门后捞出来一个瘦弱的少年,看样子不过十二三岁,脸上满是灰,而身上的衣服也是破败不堪,心中不忍,稳了稳情绪,轻声问道:“小兄弟,你可知此处的人呢?”
那少年看到肖远飞上来,已然吓呆,又被肖远一把从房里拽了出来,更是害怕,两只手挡在脸前,眼睛紧闭,脑袋不停地向后缩。看样子可能是挨过打的,肖远心中更是不忍,缓缓松开了捏住少年衣领的手,轻轻的摸了摸少年的头,“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只想知道这里的人都去哪里了?为什么会这样凄凉?”
少年似乎感受到了善意,慢慢睁开眼睛,但是多年被欺负的经历使得他还不敢把手拿下来,只是睁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看向肖远。肖远看着少年枯黄的头发,骨瘦如柴的身体,心中不忍,从包裹中拿出了一个肉包子,递了上去,少年看了看,小心地摸向包子,但是眼睛却紧紧盯着肖远的脸,万一有什么变故,立马就会把手抽回来。但是肖远就这样笑眯眯的温柔的看着少年,从那满脸的灰尘下可以看得出,少年也有着非常清秀的五官。
楼下站着的俞岱岩也没有开口打扰,生怕吓到少年。场面一时间非常安静,只有门外临街的店铺的吆喝声。
终于,少年似乎定下了心,快速抓住了包子,包子纸也没撕就直接咬上去了,肖远看了十分心疼,他不敢有什么动作,怕再把少年吓到。
只是慢慢从包裹中把剩下的两个包子也都拿出来了,递在少年的面前。少年狼吞虎咽的啃下一个包子,似乎终于放下心来了,平日里那些欺负自己的人绝对不会给自己吃的东西的。慢慢放下了防备,然后又接过了肖远手中另外的两个包子,可能是太急了,噎住了,不停地打着嗝,但是依然没有停下对两个包子的猛烈进攻。肖远拿出自己的水袋,递给了少年,少年接过大大的喝了一口,又开始吃着手中的包子。
很快,第二个包子已经下肚了,少年眼中的戒备已经几乎没有了,但是身体依然是保持着防御的姿势,可能也是多年来被欺负留下的后遗症,剩下最后一个包子,少年用油纸将包子重新包起来,放在自己的怀中,可能是怕下一次没有的吃了。这时候肖远轻轻地开口问道:“小兄弟,你知道这里之前住着的人呢?祝大有呢?”少年盯着看了看,然后指了一下西厢房一楼的一个房间,肖远心中着急,一把搂住少年的腰,带着就飞下了楼,来到西厢房的门前。少年可能又吓到了,也可能弄疼他了,脸上露出了一丝害怕的情绪。但是肖远没有注意到,只是慢慢来到门前,看着那扇门,想推开但是又有点害怕。不知道里面是怎样的一种景象,他能感觉到里面有一个微弱的气息在喘动。
俞岱岩来到肖远身边,伸手在肖远头上摸了摸,好似给他打了打气,肖远心中定了定神,缓缓推开那扇门,不同于室外的场面,这个房间虽然只有一张床,但是却显得十分干净整洁。肖远看向房间唯一的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人影,躺在床上看不清面目,肖远和俞岱岩快步向前,那少年就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二人。
二人走近一看,虽然已经瘦得脱了形,但是还是能从面貌中看到熟悉的样子,是祝大有!曾经的祝镖头!
此时,祝大有也看到了肖远和俞岱岩,十年未见,祝大有认不出肖远,但是他认识旁边的俞岱岩,脸色大喜,激动地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祝镖头,发生什么事了?”俞岱岩开口道。
“祝大哥,我是肖远,你还记得我吗?”肖远刚来武当世界,碰上的除了俞岱岩就是龙门镖局的几个人对他最好了,除了都大锦便是祝大有了。这时候看到祝大有这个样子,心中凄凉又愤怒,激动地开口道。
祝大有一看,仿佛能够看到肖远曾经的样子,只是不敢相信当初瘦弱的孩童,现在变成了翩翩少年。肖远和俞岱岩也不急,让祝大有慢慢开口。
祝大有情绪十分激动,但是肖远将手抚上他的胸口,太极神功内力缓缓输出,让祝大有渐渐平静下来:“当初我从武当回到龙门镖局,虽然我龙门镖局大部分的镖师镖头都在那趟中牺牲,但是也想要靠当初那两千两黄金再次起家,招收一些高手,扩大龙门镖局的实力,但是我回来不到三天的那个夜晚,来了一伙人,他们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我龙门镖局上下被屠戮了一遍。他们没有杀我,只是把我四肢的骨头都捏碎了,让我这十年来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成了一个废人。”说着祝大有这铁打的汉子流下了眼泪,又指了指门口站着的少年,“当年都总镖头的妻儿正好在外地探亲,逃过了一劫,大嫂回来之后听到都总镖头已经遇害,而龙门镖局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整日以泪洗面,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走了。只留下了一子一女。那孩子便是都总镖头的女儿。”原来那少年竟然是个女孩,只因为脸上太脏没有认出来。
肖远和俞岱岩听到此处都流下了泪,两人一同摸上了祝大有的四肢,感受了一下之后两人对视一眼,俞岱岩轻轻说了句:“大力金刚指。”
肖远心中恨意蓬发,一定是武当山下那些人,因为逼问屠龙刀下落没有得逞,回头将报复的手段放在了龙门镖局上下。
但是他不能跟俞岱岩说这些,怕俞岱岩太过自责。
当时俞岱岩就要出门直奔少林讨一个公道,肖远将他拦了下来,回身对祝大有说道:“祝大哥,我知道西域有一种名叫黑玉断续膏的东西,一定能够治好你,你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会帮你报!”
谁知祝大有一脸虚弱的开口道:“肖哥儿,我知道你当初拜在了武当张真人门下,现在一定很厉害了吧,但是不用为我担心,我时日无多,现在全凭一口气吊着,这些年全凭都总镖头的女儿照顾我起居,也是给她添了许多麻烦。不用麻烦了,我可能就要走了。”
听到这里,那靠在门边的少女冲了过来,大声哭道:“叔父!”声音虽然因为情绪导致沙哑,但也透着一股清脆甜美。
肖远再次把手按在祝大有的胸口,用内力感受着祝大有的气息,确实如祝大有所说,五脏六腑都已破损,现在能或者全凭一口气吊着,神仙也难救回,突然肖远想到了一个地方——蝴蝶谷,蝶谷医仙胡青牛。
“祝大哥,我还知道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位神医,叫胡青牛,他一定可以医好你的。”
俞岱岩一听也激动道:“对,蝶谷医仙胡青牛,听说他如华佗在世,可活死人,肉白骨。”
祝大有这些年在江湖闯荡,显然也知道胡青牛的大名,但是更多是听到的“见死不救——胡青牛”。不论自己能不能坚持到蝴蝶谷,胡青牛那一关是不可能过的。祝大有又不是明教中人,一定不会医他的。祝大有虽然武功低微,在江湖上连一丝薄名都没有,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是个男人,生没有顶天立地,但是也绝对不愿意给别人平添许多负担,“肖哥儿,我求你件事,一定要答应我!帮我照顾好都总镖头的两个孩子!”说完,狠狠地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口中鲜血瞬间崩出。
这一瞬间的变故让众人大惊失色,俞岱岩紧紧闭上了双眼,少女扑在祝大有身上大声哭喊,而肖远眼神通红,拳头攥得异常的紧,下定决心,此生定要将汝阳王府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