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大战前,仙界的许多小仙侍都很是喜欢经过昼离宫,甚至期望能够被昼离上仙看上带回去。只需路过,便总能瞧见昼离宫内许多灵气窜动,如同萤火般在宫内流动,无所不及,白日里无疑是仙界中最美的仙境,布了夜,这昼离宫便是一景璀璨星空,极是绮丽,如此昼夜轮换皆是美景,自然令许多小仙侍神往不已。
而那场浩劫过后,这昼离宫即便再是玉宇琼楼,独具一格,也无人敢再从宫门前路过,偷窥半分。
如同晚阳帝尊所言,昼离若是未替他挡那一刀,现今她已然站在天刑台接受审判,处以极刑,直至魂飞魄散,连神识也不配残留六界之间。
然而这一切因果,昼离都未曾知晓,只以为自己不过是个失忆了的上神,好歹出门也是要受些礼的。
此刻,这位自视较高的上神却依旧坐在案前敲着桌子,愁眉苦脸。
“御风啊,我可能要没了。”
御风也怔了怔,且不说自己已经告知所有昼离宫仙侍在上神恢复前不允再提起那事,她醒来时也只是一抹神识,无魂无魄,更无记忆,现下除了本能吸引灵气外,分明连仙术都不会施了,自家上神根本不可能知晓那事。
“上神何出此言?”
昼离皱着的眉又紧了几分,将所有仙侍遣退后,又四下张望了一番,方对着御风招了招手,御风便听话地凑到她跟前,认真聆听模样。
“你知道吗?晚阳帝尊他其实是魔族。”
面对自家上神的语出惊人,御风伸手摸摸昼离的额头,细细思索了半晌,又摇了摇头。
“上神既非凡人,为何也会头脑发热,胡言乱语?这又究竟是什么症状?”
“我没有胡言乱语!他都承认了!”
昼离一把掰下御风的手,眨巴眨巴黑黝黝的大眼,表情极其严肃认真地看着他。
“我们溜吧!去了人界,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届时我们便是做什么神仙眷侣、羡煞旁人也都是美事一桩,关键是能保住小命!”
概是遵从了穿越原则,醒来对自己深情款款最是友好之人,便当该是天命之人了。昼离想着不求男宠都能悉数带上,只一个御风便是许多人几辈子都换不来的了。况且这御风看自己时总是眉眼中用情至深模样,昼离便觉得十拿九稳了。
谁又能料到,御风竟然很是不解风情地噗嗤笑了。
“哈哈,上神真是……”
御风一双桃花眼看她温情模样,的确似那极宠她之人,而他却比她更为清楚,自家上神心中自有归途。
只是一番周折后,觉得自家上神愈发可爱了,竟使他忍不住伸手揉了她脑袋,才觉不妥,又装作无事发生模样,自然收了手,小声道。
“若非晚阳帝尊以自身神识作引,上神的神识现今都不知会溃散何处。而晚阳帝尊于神魔大战中斩敌九千有余,以一己之力击溃魔族王尊进攻之势,可敌万夫,上神便是怀疑谁,也不能怀疑晚阳帝尊。”
还有一句,御风不敢言,亦不愿言。
醒来的上神对自己很是偏爱,甚至误以为自己是她心头之人,御风即便心中明了一切缘由,却也不愿梦醒。
“那也只能说明他装的彻底,将你们都骗了。”
昼离小声嘟囔着,对晚阳“承认”自己是魔族一事依旧深信不疑。
“他对你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以前只在古籍记载上见过虚壳一事,不过数万年间也未有一例,如今发生在自家上神身上,觉得与人无异。
显然这位醒来后的上神,失忆不说,似乎连关于仙界甚至这六界,都毫不知悉。
“上神本应有三魂六魄,而今却只有神识尚在这体内,三魂六魄……未能归位。”
若说是无魂无魄都能存活,昼离便会觉得自己前二十多年白活了,来到这地方以后万物不识,这样下去怕不是真要抹杀她现代孤苦奋战的人生。
为了自己那二十多年没白活,她鼓足了底气笑。
“没有魂魄,那我怎么还在这里?你怎么那么相信那个晚阳帝尊啊?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能蹦能跳,也不知道你们这些神仙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
“上神之身,有神识即可行动自如,宛如平常,而三魂装载的是上神的仙气,六魄承载的是上神的灵气。无灵气即与人族无异,亦寿命奇低,无仙气则不能施法,如同……”
“如同什么?废柴?”
“并无甚差别。”
案桌之下,昼离默默掐了掐自己大腿,深深认识到了何为“没文化,真可怕。”
昼离低头沉默了许久,更不若说是呆滞了半晌,才吃吃道。
“那你带我去人界吧,当个人挺好。”
御风笑,唤了仙侍端来一碗羹汤。
“这是晚阳帝尊留给上神的灵之。”
“你们神仙也吃灵芝吗?”
昼离接过看了,却发现是个晶莹剔透的果。
“此灵之非人界灵芝,其形似花蕾,有奇异芳香,是无需山上万年才结一个的果。吸纳了无需山万年仙气,能助上神收归魂魄。”
“他给的东西,谁知道是不是有毒的?”
昼离咬着牙不满道。
不过这碗所谓的灵之倒是看起来异常讨人欢喜,那个剔透的果,形似花蕾,中间好似包裹着一团紫气。
倒不是这模样讨人欢喜,而是……觉得可爱,明明就是一碗被熬成了羹汤的东西,怎会觉得如此可爱?
“它、它它动了!”
碗里那团灵之蠕动了一下,像是肚皮皱了皱,又滑了回去,安然睡着模样。
“上神勿须惊慌,它的确是活的,上神只需就着这碗羹汤将它吃了便是。”
一听见吃了,那团灵之突然蹦了起来,好似才反应过来,这是要被吃了?急得在碗里跳来跳去,将汤汁溅了御风一身。
御风无奈皱了皱眉,施法将它晕了,这才没再动弹。
“别!”
怕御风再对它做什么,昼离赶紧接过碗来,咬着唇伸手将它拎了出来,仔细瞧着才发现,它竟是有眼睛的,只是白的透明,不近看便不大看得见。
御风见昼离显然不愿再吃它,无奈摇了摇头。
这边昼离倒是将它托在手心看的入神,拿手指戳了半晌,灵之才渐渐醒过来,蠕动的身体好似有小手伸出来揉了揉眼睛,又缩了回去与身体融成了一团,发出一声安详的喘息。
见昼离看着它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便蹦蹦跳跳地,跳着跳着便冲着昼离的嘴就去了。惊得昼离赶紧闭紧了嘴,生怕一口噎死了自己。随后便感觉这小家伙似乎是抱着自己的嘴亲了一口?
这这这是……被非礼了?
昼离下意识一把将它拽下。
“你公的还是母的?怎么随便亲别人啊?”
显然另一位的脸色就不怎么样了。
御风黑了脸盯着那团小东西,好像能盯个窟窿似的,半晌才飘出近乎幽怨的声儿来。
“上神还是要好好保护自己,岂能随意容这些小辈轻薄。”
这这这……是我容的吗?
昼离不解地皱了眉,御风却不再答,径自出去了。
难不成是生闷气了?昼离突然又勾起了唇角,感觉还不错,这个仙侍还会吃醋呢。也怪不得其他仙侍鲜少到殿内服侍。
嗯,昼离觉得很是有道理地对着灵之点了点头,灵之跳了两下示意自己也很赞成她的想法。
为了以示自己对灵之的喜爱之情,昼离托着它带到院内莲花池中,轻轻放在了荷叶上,满脸欣喜道。
“往后这片荷塘就是本上神给你承包的!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灵之就很是不客气了,一时欣喜雀跃,在荷叶间蹦来蹦去,一个不小心滑了一跤,跌进了池子里,挣扎了几下才浮上水面,又开始游来游去,甚是兴奋。翻到池中一朵金色渐白莲花时,昼离愣了愣神,伸手便要去摘。
“上神不可!”
这一声脆亮的嗓音,惊得昼离连忙缩回了手,呆呆地望着这仙侍,她记得,这是那个自己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仙侍,眸间都是星辰大海,很漂亮。
“这一池莲花是上神亲自从人界带回来授了它们仙气的,种了三千年才养活,折一朵便少一朵,不会再开了。”
“你叫什么名字?”
那仙侍愣了愣,望着昼离的眼睛里仿佛有千万颗星星,而此刻这些星星却又好似蒙了尘一般,暗淡了。
“上神连晓星也不记得了。也对,上神连御风仙禁都不记得,如何又能记得住我们。”
晓星躬身作揖行了礼,再看昼离的眼,星星便又亮闪闪了。
“但上神一定会重新记得我们的。”
昼离觉得心尖儿上颤了颤,回过神凑到晓星身前扶人直起身笑了。
“已经记得了。”
晓星便也咧嘴笑得如同孩提一般天真烂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