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第一次见灵气成形,化为白色流光一般的样子,是那时御风年幼,在仙界与妖界的边界处踩了陷阱。
那时常听闻妖界边缘的妖喜好吃一些小的仙族,所以仙族也会布下许多陷阱,用来捕妖,听闻被捕的恶妖会被做成标本,以警示后生们。”
“那你那时是不是很害怕?”
昼离靠着御风的脖颈,时不时摸摸他的羽毛。
“是啊,那时御风害怕极了。幸而那时出现了一个人。”
昼离笑着打趣道。
“那一定是我!”
御风亦笑道:“不错,正是上神你,先一步救了我,还用仙气为御风疗伤,御风记得最清楚的,便是上神周身萦绕着的灵气团,很美,那时的上神,便与绘本里的仙子像极了。”
御风讲到此处时,更是多了一些欣慰的笑意。
“御风还想再看看灵气汇聚成星海模样的盛景,可以吗?”
“那你可真是太高估我了。不过,我可以试试啊!”
说罢,昼离正襟危坐起来,闭目凝神,周身便开始渐渐又聚起来星星点点。
御风便安静地将脑袋放在地面上,整个看起来有些放松下来,半阖着眼,轻声道。
“真美。”
听到御风的话,昼离更是高兴,这些日子什么都做不了,难得有什么东西可以慰藉御风,昼离便更是用心聚着灵气。
万灵归宗,是掠过千山万水,星辰交界,汇聚到一处,将整个陇于堑映照得辉煌,荒凉的陇于堑难得有这样一片盛景。
无需山底。
许多灵气成簇皆流向一个方向,极为有序,这让晚阳帝君亦是惊讶不已,照昼离现在的情况,是很难做到的。
“万灵归宗?是阿离!”
九昀则抽了抽嘴角,看着这盛景,只怕更多的人被引了过去。
“她疯了吗?这样聚灵会引起骚动的!”
“她一定有难,我们必须赶在追兵到达之前找到她。”
陇于堑。
“上神,会哼歌吗……”
御风似乎有了些睡意,渐然闭上了眼。
“嗯……会一点。”昼离便在他身旁坐下,引着灵气环绕在他们周身,渐渐哼起了曲子。
哼着哼着,觉得有些疲倦了,便侧首看御风,只见他睡得安详,甚至让她有些产生幻觉,好像……安详得连平日里可见的呼吸也感受不到了般。
“御风?”
她轻声唤着,抚摸着他后颈上的兀骨,伤口已然合拢,也没了血迹。
那便好。
晚阳与九昀赶到时,见这周遭灵气环绕如同星海,亦是惊叹这盛景难遇。只是地方,就不那么让人欢喜了。
“怪不得我寻了许久,都没有音讯。”
“只怕她触醒了陇于神兽,可就是个灾难了。”
晚阳难得苟同地敛了敛眼眸。
二人小心翼翼探进去,循着灵气和昼离身上的仙气走到最深处,才见那巨大的鹤伏在中心封印池里,昼离正坐在它脑袋旁,轻轻抚着那兀鹤的羽毛。
见二人来了,也只是轻轻问了声。
“你们怎么来了?”
“马上随我离开这里。”
晚阳上前便抓了昼离手臂要拉她走,却被昼离挣开,看了眼熟睡的御风,皱眉看他。
“御风许久没有好睡了,请不要打扰他。”
晚阳看了御风,闭了眼轻叹道。
“他身上分明已经灵气全失,毫无生命特征了。”
“他……死了?”九昀诧异,有些不忍,再度询问。
晚阳点头,在昼离面前蹲下来,看她时又添了几分柔情。
“我想他若还活着,并不会希望你为他留在这里直至生命消亡,亦或是被那些要你的命的人抓走。”
“你住嘴!他没死!”
昼离似乎还沉浸在不可相信的事实中,坚定地伸手要去探御风的鼻息,却无奈手上颤抖终究出卖了她。
御风真的没有了呼吸,她再也绷不住了,眼眶立时便红了,还没来得及出声,泪珠已经顺延而下。
“不可能的……怎么会呢?他明明刚刚还好好的,他还跟我讲我们初遇的时候,他还说他想再看看灵气汇聚的盛景……他怎么会……死呢?”
最后两个字咬的格外重,仿佛是这两个字夺走了他的生命一般。
“是你胡说!他不可能会死!他怎么会死?!!!”
“他没有告诉你,这封印会将他作为养料,吸食掉吗?”
九昀实在看得心疼,掌间聚起魔气,在周身布下结界。
“封印?”昼离望着晚阳,不敢置信问道,“他是骗子,你也是吗?你们为什么都要骗我?”
晚阳敛眸,将手轻轻放在御风的脑袋上。渐渐地,御风的身体开始消逝,化为星星点点与灵气交融直至消散不见了踪影。
昼离觉得心间愈发梗塞,便去推晚阳,他却巍然不动,凝神间,只淡淡说了一句。
“你让他安心去吧。”
只淡淡这一句,昼离终于绷不住摊在地上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所有人……都是骗子……”
连御风也骗她。
说什么想再看看灵气汇聚的盛景,原来不过是要她将他们引来救她。他早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可是,她不想再被骗了。她宁可同御风一起,安安静静地死在这里。
一根白色的羽毛在她眼前飘落,飘着飘着,便去向了她掌心。
那大概,是御风最后一点希望,想在她的生命里,留下点什么。
“喂!哭够了没?”
终究是九昀打破了这片只余下哭声的沉寂。
见她稍微敛了敛,晚阳才疼惜地伸手替她抹去脸上的泪花,说的话却丝毫不讨喜。
“如果哭够了,就跟我走。如果你觉得没有,那你继续哭。大不了,我们都被抓了,御风便白白死去,白白保护你到最后一刻,死不瞑目。”
昼离拿她那饱含泪花的红肿的眼恶狠狠瞪了他俩一眼,咬牙切齿道。
“谁说我要找死?”
晓星不能白死,御风更不能白死。她得让他们都看着她活得好好的,她还要带着他们,再去仙岳山喝酒舞剑放风筝。
她用尽力气撑着身体想站起来,却好似软了腿一般顺势就要倒下。
九昀伸手便要去接她,又被晚阳伸手拦了。抬头看这人,见他面上波澜不惊,连九昀也不由觉得心凉:昼离究竟喜欢这个石头哪一点?
再看昼离,只见她神情愈发坚定,撑着膝盖再次站了起来,最后看了眼御风消逝的池中,轻声道。
“这账,总是要算的。”
“喂!走啦!再不走就要被发现了!”九昀一边说着,一边将结界固了固。
妖界。
桃花岸。
“御风曾说,母亲大人在桃花岸上的桃林里,最大的那颗桃花树上,住了十七万年。”
“她大概是在缅怀一个人。”
难得地,九昀王尊大人说话时竟包饱含了深情。
“看来王尊大人开始想念自己的妹妹了。”
“是。”九昀停下脚步,凝神运功起来,掌间渐渐有水珠汇聚,越来越大,最终形成一个紫色水球。
“琉璃境?”昼离皱了皱眉,勾唇冷笑,又看了晚阳,眼神更添了丝凉意,“我总是不懂你们,什么时候说的是真话,什么时候,说的又是假话。”
晚阳不语。
九昀对着琉璃境催动着魔气。
“待这一魂一魄,回到你身上,只希望你不怨我,且不论发生什么,你可以保证,不悲不喜,不怒不言吗?”
昼离看着他半晌,终究到了局。
“即便是假的,只要能让我去算这笔账,是喜是怨又有何惧?”
九昀低头笑得不知悲喜,催动着琉璃境。
“怎么?这次无需药浴即可了吗?”
“那些药入了你的身,便已经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了。”
说罢,琉璃境已然在魔气的强力催动下,渐渐溢出些许流光,飞入昼离体内。
不多时,九昀面上已然显现出吃力,仍旧吃力询问。
“在你完全恢复记忆前,我最后问你一句:我可曾伤害过你?”
未曾。
昼离心里很清楚的。可是初见时,他伪装的那般逼真,将她骗得毫不自知,直到他自己承认后,便再也不觉得,他说什么,做什么还能是真的了。
想这些做什么?
她的脑袋都快要炸了。
鱼贯而入的记忆,情感,似乎要将她引爆一般。
“你回来了?”
黑漆漆的一片里,有个声音在前方,似乎有些疲惫。
“你……是谁?”
“我?不就是被你抛弃的曾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