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河城曾经也算得上是个富裕的地方了,只是风雨不济后,民生萧条,瘟疫又在许多地方散布,难以根治。这城,久了也就不再如从前那般了。
只是这些天,听闻城里来了个小神医,去看过的人,别说疑难杂症了,瘟疫也是药到病除。若问秘方?呵,谁也不成想竟会是小神医背篼里的土豆!
别问为什么有这等好事,瘟疫还没有被早早根治。全都是因为那小神医有个规矩:每日只医十人。
于是小神医住的破庙前,每日都有无数人挤破了脑袋出高价要神医诊治。当然,为了让自己能够早日被神医点名,这些人自然不会告诉过多的人来跟自己争抢。
不出一月,小神医已然赚得是盆满钵满,迈着小腿儿叼着根狗尾巴草怡然自得开始选新宅子了。
“小神医想要什么样的宅子?我们老板愿意赠予您!只要小神医愿意多卖些那些能治百病的土豆,什么都好谈~”
身高不到人腰间的小神医停了脚步,仰着脑袋微眯着眼,望了望这人。
“该给钱的,还是要给钱!本神医今儿就安心来买宅子,谁挡道谁就是不想要小命儿了!”
说罢,小神医又迈着小腿儿跨进了一个大门。屋内装饰简单,院里种了颗大树,也没什么特别的,与其他大宅子相比反倒显得十分寒酸了。
可小神医就很是满意,几锭金子扔到人手里,甩下一句:“这儿从现在起就是本神医的了,你回去吧~”
别说几锭金子了,这宅子最多也就几百两银子顶破天了。那人捧着金子连忙欢喜得差点没哭出来。
“谢谢神医!谢谢神医!这儿今后就是您的了!小人这就退下了!”
那人连忙欢快跑了出去,哐的一声差点没被门槛给拌个跟头。
小神医见人一走,立马关了大门。从怀里掏出几个土豆丢在地上,转瞬便动弹了起来。
小神医便拖了个小凳子在一旁逍遥自在地看着。
“把那棵树给我挪了,院子里全种上土豆~到时候这儿就是你们的新家!”
几颗土豆便在树根边蹦哒来蹦哒去,拿自己的身体刨着土。
而崇源县里,还只是隐隐有人听说了这神医,拼东凑西地才凑出一些银两来要去隔壁城里看病。
——崇仙村——
昼离一脸邋遢样,此刻正坐在小童家里。
“小童呀,这个姐姐到底是哪来的?”童母拉着小童在门外轻声道。
“娘亲,她真的是个孤儿,从小无依无靠的,流落到村子来了,我和小小童才把她带回来的。”
另一头,童父拉着小小童:“这个姐姐是打哪儿来的?”
小小童眨巴眨巴大眼睛,无辜地望着自家爹爹,奶声奶气。
“山里捡的。”
坐在屋里的昼离正敲着桌子,思考着以后要干点儿啥才好。童母便已经拿着干净衣服进来了。
“姑娘先洗洗,不嫌弃的话换一身我的衣服。”
童母原本是大户人家,官员之女,后来家道中落了,只剩下两个人来到了这村子里,因此童母也不似其他村子妇人那般,好歹还是知书达礼的,衣服也还算得上干净体面。
“谢谢。”
在仙界魔界被追杀久了,遇到的都不是些正常事儿。真正回到了人界,便全然忘记了原本在现代生活的那二十几年知道的东西,差点儿连谢谢也不会讲了。
不过在现代那二十几年里,一个人习惯了,从孤儿院跑出来以后,就再也不知道长辈是什么样子了。看着童母笑容和蔼模样,昼离觉得,人族即使只能活几十年,那也不枉此生。
平凡的样子,真好。
“哎呦姑娘,你怎么哭了。别怕,从今以后你就在我们家,我们吃什么你就吃什么,我们穿什么也不会差你的。”
“谢谢。”昼离望着童母笑着,眼泪却将一肚子难受倾泻了出来。
“小童说你给他们捏了神兽,说是可以保护他们,我才要谢谢姑娘的一番好意呐。”
村子里听说童家收养了个乞丐女子,梳洗一番后,看着竟也长相出众,只是听说有点傻,老是望着天上发呆,有的时候要喊许久才能听见。
这日,昼离便去县城里逛了,指着找点生计,也好算是报答报答人家。只是这一路走来,却见越来越多的病人。
“老伯,这都是怎么了?”
昼离便找了个面善的老伯拦了下来,欲要问问情况。
老伯却捂了自己的口鼻低头。
“姑娘莫要靠近老头子,现在这四处瘟疫横行,姑娘若是还体健,便去找个干净的地儿吧。”
昼离却笑了,抓着老伯的手放下来时,已然悄悄用法力将他身上的病去除了。
“我看老伯染的不是瘟疫,只是劳作久了,有些体力不支,回家多休息几天便好了。”
老伯听罢,又掀起自己的衣袖看了看,哪是什么脓疮,分明只是些劳作时留下的伤疤。想了想,概是自己之前老眼昏花,看错了,便高兴地谢过昼离,健步回家去了。
这城里颓废得走了许久才见到一户卖糖人的,挂着几个玩偶,老板也是那般病怏怏地坐在那,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将他刮跑似的。
“店家为何不像他们那般,关门休养?”
“休养?那叫关门等死!我家里还有老娘妻女,开着门吹吹风,反正这城里也没剩几个干净的了。还像平常一般,好歹如个人样儿不是?也能偶尔赚点钱,让家里宽慰宽慰,有个治病的希望。”
“为何这城里瘟疫横行?”
店家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她,摇头。
“看姑娘是个健全的,还是早早回去,别在这里染了病,回不去了才好。大靖国这些年是要雨就是洪水涝灾,要晴就是烈日旱地。哪还能好好过日子啊,人都还好一些,动物极易生病,久而久之,便发了瘟疫,传的到处都是。”
“我想要这几个布偶和几个糖人儿。”
“三钱银子。”
昼离愣了愣,才想起自己哪是有钱的人?于是摸了摸脑袋上,也就还剩下那支骨簪,想来算是神物,总得值些钱,便递给店家。
“您看看这个能顶点儿银子吗?改日我再来……不,就给您了。”
还赎什么?那一掌还不够疼吗?
昼离勾了唇角苦笑。店家拿着那骨簪看了许久,却摇了摇头。
“姑娘您这簪子虽说样式别致,却也不是什么好材料做的呀。都已经快碎光了,我这……这怎么能换钱呢?”
碎?
昼离接回骨簪仔细瞧了,发现其中的确许多裂纹,裂纹间甚至隐约能看见一丝丝血迹。
这是什么意思?
连这簪子也觉得他俩的关系算是走到头了是吗?
既然如此……
昼离抿了抿唇将骨簪递给店家道。
“谁、谁说这东西是换钱的!这东西是救命的!你拿它去煮上两个时辰,喝了药水,你的病自然就好了!”
店家连连摇头,觉得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姑娘你若实在想要,你就欠着吧,改日我若还活着,你便来还钱。”
既然瘟疫横行,不若治病救人?还能顺便赚点钱?
昼离如是想了,却又觉得不妥,从前没少看这样的故事,仙界的人是不能随意干预人界的因果的,更何况普天之下那么多人呢。
不过嘛,一两个还是可以的~
“店家你真的不试试?这可是小时候我娘亲去仙山上给我求来的,那道人说我若遇难
它自能保我一命。这不,你看我来这里逛了这许久有丝毫被传染的迹象吗?
“真是欸!”店家想了想,接过道,“若真是能救命!我一家老小日后必为姑娘立一块牌位,日日上香供着!”
“不必了不必了。那东西归我咯?”
说罢,昼离便捧着几个布偶抓着糖人儿兴高采烈地回了。
在人命面前,哪怕是儿戏也得一试啊。店家便将骨簪藏在胸口早早收了摊儿,关上了门。
“媳妇儿啊,快快快,去取些水来!”
现今哪还有什么干净的水,只见取来的水都是些混浊不堪的黄水,还带着许多渣滓,妇人又沉淀了几次,淘换了几次,才勉强干净些。
“你这是去哪家买的破簪子?还是谁送给你的呀?”
“别瞎猜了,我要拿水给它煮啰!”
“阿爹……我们为什么要煮这个呀……”
那人沉默了半晌,又看了看妻子,也不知道怎么说,便还是沉默了。
只见这簪子在锅里煮了许久,也没见什么变化。看着看着便打了个盹儿,再醒来,锅里的簪子就没了。
“熬化了么?”
“不知道……”
那人便试着舀了一碗汤水喝,旁边妇人便看着自家男人一脸不可描述。
“你、你干嘛呀?咱家里还有点儿粮食,够凑合的,你别什么都吃呀……”
那人还是冒着妻子奇怪的眼神将一碗喝干了。又捞起袖子看了看,见手臂上的脓疮真的渐渐消退,又扒开胸前看了,不由欣喜抱起妻子转了个圈儿。
“咱们有救了!真的有救了!”
“这是什么神药啊?真的好了?”
“真是神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