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巍城紧邻九澜宗,青灰色城墙巍峨高大,顶上刻着古体“少巍“两字,古旧的城门大开,两侧各有一排士兵守立,嘈杂的人声几欲冲天,灰衣粗布的百姓,仙衣道袍的修士,还有倚罗着绫富商……在城门口进进出出,南芜随着人流进了城,心底生出一股久违的兴奋。
“敢问仙子,此行是路过来此办事还是到少巍城小住?”
从路旁一群半大小子中钻出来一个小女孩,八九岁的样子,脸色暗黄,深弯着腰,行礼时削瘦的手指还暗暗捏着浆洗的发白衣角,一句话带着怯生生的颤抖,但是吐字清晰顺畅。
“路过如何?小住又如何?”
那女孩见南芜温和搭腔,胆子大了一点,声音清脆:
“仙子若是办事需要置办东西可往东街,灵丹,符箓,阵旗,灵器……应有尽有,若是要小住,酒楼客栈尽在北街。”
“你叫什么名字?如何辨别修道之人?”
南芜看着眼前不过自己腰高的小孩问道,
“我,我叫宁安,仙子远道而来,周身却一尘不染,而且,少巍城布了禁空阵,凡修道者入少巍城,城门上的兽首铜环都会闪烁一下,”
小安迅速抬头瞄了一眼,用手指着挤在城门边的一群半大小子说道:
“我们都是子螟院的,主要负责给路过的仙长们带带路,仙子只需要给一点,一点点报酬就好了。”
“子螟院?”
“是我们城主建的,里面收容了很多无家可归的人,大多是些孤儿,老人,城主还为我们找了事情做,让我们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就像现在,为仙长们带路的,就全都是我们子螟院的。”
说起子螟院,小安一脸的兴奋,声音都轻快了几分,
“先找个酒楼。”
南芜说完,小安便侧着身子边往前领路边说到:
“仙子是要去九澜宗下设的醴楼,还是去别的酒楼?”
南芜停下脚步,顿了下又若无其事抬步:
“怎么?每个宗门都有自己的酒楼?”
安子低垂着头:
“仙子身着九澜宗弟子服,翎羽暗绣,佩墨色冷玉,这是九澜宗嫡传弟子的象征,所以小安才,才敢问仙子是否去澧楼的。”
安子一边引导着南芜往北街去,一边迅速觑了一下南芜脸色:
“少巍城紧挨九澜宗,修道之士尤其多,各大宗派门下的酒楼,丹堂,器铺,道袍……还有各大商行,各个世家,名下的产业,但凡与修士有关的一切,少巍城囊括一切。澧楼正是九澜宗的产业,”
南芜手指绕着腰间垂坠的泗灵玉,对她轻轻笑了下:那就去澧楼吧。
街道旁房屋鳞次栉比,各色酒旗都好似带着微醺酒气,路人穿梭,佩剑戴刀,偶有人行色匆匆从身旁飞快越过,
行至一处转角后,人声突的热闹起来,有人从路旁的酒楼摇晃着出门,衣袍被风吹的打了个旋,慢慢悠悠的给了店门口候着的少年一颗下品灵石,便往前走去了,那少年喜笑颜开的跟在身后,路过小安时耸肩撞了一下,小安被撞的一个趔趄,抿了抿嘴继续带着南芜往前走,穿街走巷,大概一刻钟,两人停在一座三层的大酒楼前,只在门前挂了张酒幡,上面潦草写着“醴楼”两字,其余连副对联都没有,门口也是异常安静,浑不似别的酒楼人声鼎沸。
小安见南芜站在路边只看着,并不进去,便说到:仙子若是久住,醴楼倒是个清净地方,若出门办事要打听些情况可去山海阁,那是整个修仙界最大的酒楼,听闻是荆棘商会的产业,只是花销极大。
南芜抬眼望着这清汤寡水一样的门面,实是想不出能有什么好吃的,利落转身道:
“那就去山海阁吧。”
小安忙抬脚跟上,一边沿街引路,嘴里一边不停的介绍:
“这清坞是神音司的产业,道袍法衣属她们家是最好的,那门匾角落刻的是古琴五弦,反正这个标志的都是神音司的产业,”
南芜循着小安的手看去,清坞门口可谓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南芜私想着明天也要去买上几套,除了身上穿着的弟子服,师尊给买的几套衣服都穿旧了,便只剩下阿娘做的那套已经短了些许的青色纱裙了,只那门匾,南芜实在看不出是什么琴弦,只当是被尖利指甲划过。
“周氏擅炼丹,那灵方阁便是他们家的,还有前面的器宇是易家的……”
小安边走边轻声的说,街道旁凡是大一点的店铺都一一明白的说给南芜听,南芜凝神听着,时不时问上那么一句,一路走来,一个说的清楚一个听的认真,等走到一处甚是宽阔高大的酒楼时,两人都是一脸笑意,
“这便是山海阁了,只里面却不是我等凡人可去的,”小安站在边上对南芜笑道,
南芜从鲛纱里取出一枚下品灵石:
“我叫南芜,近几日我都会呆在这里,你若无事,明日辰时可在此候我。”
小安惊喜的猛地抬头:
“谢谢仙子,那我明日再来,接过灵石便急急转身离去了。”
山海阁占地极广,正前方甚至留有一片不小的空地,相比起一旁恨不得连落脚地都摆满货物的商铺,贵气感是油然而生,五层的楼台在这条街上可谓鹤立鸡群,显眼的很,偶有灵光闪过,当是布了阵法,门槛正中书“山海阁”三个古字,两边各有一联
“挹四海之水为觞,掬千山之灵为馐”。
南芜提步入内,纯净的灵气扑面而来,原来是聚灵阵,只是在这样喧嚣城池中布下一座聚灵阵,且要覆盖如此大的地方,恐怕要连上不止一条灵脉,真是,好大的手笔。
正是用晚膳的时候,一楼正厅几无虚席,南芜转悠着找了一处靠窗的地儿,将将坐下,便有一名灰衣伙计走了过来,将一册单子放在桌上,
“有什么推荐吗?”南芜看了一眼伙计,居然练气九层,拿过册子慢慢腾腾的翻看。
“仙长若只求味美,本店道道皆是珍馐,若是要裨益修为,便是各天地奇物做的灵膳了,”伙计口齿伶俐。
“说说”南芜索性放下册子。
“金玉狮子头,以长庚玉为食的金吼狮背脊肉佐以各种灵草所制,霜羹,深海脂兰鲸为主,再有月华琉台饼,厚朱心,冷焰果……”
南芜边听着边思忖着伙计所说的这些灵物,竟是囊括了山川湖海啊,难怪敢称山海阁:“那就来……”
“哟,哪里来的乡巴佬”
话未说完被旁人打断,南芜皱着眉往一旁看去,五个少年,皆着水淡金色色衣袍,衣角处时有繁复花纹闪过,几人很是嚣张,出声讽刺那一人啪的把佩剑拍在桌上大声嚷道:
“伙计,先上三壶沁色,再五行膳来一份,且快点,”
一名伙计从柜台处快步走来,依次倒了茶水:
“原来是陈珣仙长,稍等,酒菜马上,”
那叫陈珣的取出一只储物袋丢在桌上:“速去,爷还有要紧事!”
那伙计拿过储物袋,略扫了扫嘴里回着”就来,就来“躬身退下了,
陈珣对着邻桌的南芜抬了抬下巴,一脸不屑,身边的同伙扯了扯他的袖子便也顺势坐下,几人便自顾自的聊天去了,
南芜也懒得计较,对桌旁的伙计说道:“那就你刚刚说的那五样各来一份,再来一壶,沁色。”
那伙计像是被惊到了,诧异的声音都高了些:“您是要一个人吃吗?仙长放心,我们酒楼可是足质足量的,这五行膳可不便宜的,”
南芜也取出一个储物袋递过去:
“再定一间上房,看看可够,”
伙计接过只轻轻扫了一眼忙不迭声道:“够,够的,那仙长稍等。”
窗外能看到街上人来人往,许是被阵法阻隔,熙攘人声半点不闻,不多时,两桌同时上了菜,同样的菜色,只酒南芜这少了两壶,端的是色香味俱全,一菜一色,像五颗不同颜色的大宝珠一般,久未食这烟火美味,南芜吃的甚是欢快,旁桌的陈珣涨红着脸被同伴岔开话题,几人声音却是小了许多。
“灵方阁新出了一种丹药据说可是周家自己研制的丹方,,听说可以稳固神魂……”
“这丹方说是琅玉仙长所制,琅玉仙长真是天资不凡啊……”
“清坞新出的衣服真是太贵了,要不是此次留兰山小猎,我还真舍不得呢……”
“贵是贵了点,但,且不提那水火不侵的雪蚕丝,光上面以纹路织就的禁制阵法便物有所值了………“
“三天后便是一年一度的荆棘拍卖会了,据传有梵音九转轮,父亲已许诺与我,届时,我们可以一起受洗……”
“自不净寺崩毁,佛门踪迹湮灭……”
“梵音九转轮可祛灵根杂质,那我们倒真要厚着脸沾陈兄的光了……”
南芜大快朵颐,旁人的话语像是能给她加了佐料,一套本就不多的五行膳很快便见了底,南芜左手提着白玉酒壶,右手拿着伙计送过来的门牌令,慢悠悠上了楼。
就着还未散去的些许霞光,南芜喝的晕晕乎乎像踩在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