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月就是再愚笨,也明白了此事的棘手。
秦无言掀了眼皮子,瞟了眼浅月,“无妨,我自有主张。你先去准备一番,我要入宫。”
秦无言进宫,见到皇后,恰巧皇上正在同皇后用膳。皇上在场,秦无言也只能将真话中掺点水,垂着脑袋将事情断断续续的形容个大概。
“前朝的人?”皇上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眯着眼睛望着秦无言,“都怪朕当时一念之慈,留了前朝的余孽。朕以为他们能够痛定思痛,不会再胡作非为。没想到这些人竟如此胆大妄为,敢动朝廷重臣,简直是自找死路。”
秦无言跪俯在地上,“若非微臣恰好遇上去庵中烧香的温大人,又幸而温大人怜恤同朝情谊,及时出手,否则微臣怕是凶多吉少。”
皇后给皇上夹了一块糕点,望着秦无言担忧道,“你啊你,本身身子骨便不太好,非得爱折腾。若非皇上皇恩浩荡,哪由的你一个女儿家家这般胡闹?也不知道秦丞相怎么想的,别个千金小姐会的都不找人教了你,偏偏教了你这些个稀奇古怪的事儿。今日算你命大,往后指不定还能捅出什么篓子来。”
“皇后说的在理。”皇上轻笑,“秦爱卿,起来吧。”说着,有些意味深长的瞥了秦无言一眼,见到秦无言的眼底还有一缕未曾压下去的恐惧。皇上心中亦是有几分明白,看来,这次对秦无言的打击还是有些大。
皇上难得宽慰,“眼下你遇刺之事,朕自会派人好好的探查,无论是前朝余孽还是谁,朕定然会将他揪出来,好让秦爱卿能够心安。”
“皇上,不如将此事交给大理寺吧。”皇后道,“温大人是大理寺的寺卿,又与那些个歹徒交手过,定然比旁人要熟悉那些个歹徒,臣妾觉得此事交给大理寺,委实妥帖。”
“皇后说的很是有理……”皇上瞧了眼皇后,转而将视线落在秦无言身上,“爱卿觉得呢?”
“皇上……”秦无言又再一次的跪下,卑恭道,“微臣不瞒皇上,微臣兄长宇衍听闻江南出了难得的奇药,许是能够治疗微臣身上的寒疾,匆匆赶去了江南,岂知兄长还未到了江南,微臣就收到他身边小厮报信,兄长不见了。
兄长不见后,微臣怕娘亲再出了什么事情,情急之下才去了落花庵,哪里想到,这些个歹徒早已经在落花庵中布置一切,微臣始终觉得行刺微臣的那帮歹徒与兄长不见的这件事情有所关联,所以,微臣斗胆恳请皇上,能够将这件事情交与微臣调查。”
秦无言说完,重重的磕了下脑袋,俯跪在地,瘦弱的身子微微颤抖。
“你这孩子……”相比于秦无言,皇后脸上却是异常的愤怒,甚至还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们越是表现出这样,皇上便越开心。生性多疑的皇上很早就得知秦无言是温洛九救出来的,他这么说,无非也是想试探下秦无言同温洛九的关系。温洛九和秦无言这两人的心思都极其难猜,朝中鲜少有对手,若是两人联手起来,他这个皇上心中怕是有诸多不安。
只有温洛九和秦无言两个人能相互争斗,他才能保证朝堂中的平衡。今日这番试探,他心中十分的满意。
皇上放下手中的筷子,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起来吧,朕允了你便是。你身子不好,再这般跪下去,若是再出了什么岔子,皇后怕是要埋怨朕了。”
“皇上……”皇后娇嗔道。
“今日这膳食朕吃的有些撑,秦爱卿陪朕一同出去走走吧。”皇上起身往外走。
“皇上?”皇后一愣。
皇上垂下眼帘看她,皇后到嘴边想要留皇上的话也只得咽了下去,余光看了一眼秦无言,起身行礼恭送了皇上。
“皇上……”若说这朝堂之上最了解皇上的,秦无言敢说第二个,这帝都没人敢说第一。她早就想到,皇上不会这般简单的放过她。只不过皇上不戳破,你纵然是知道也得假装不知道。
因为,皇上喜欢听话愚笨之人。
皇上自顾自地走在前面,秦无言恭敬的跟在后面,
“秦爱卿,你一向是朕的解语花,朕便只问你一句,如今朕的后宫,秦爱卿怎么看?”皇上突然转过身,秦无言一脸惶恐的跪下。
她忙答道,“皇上后宫之事,微臣怎敢多论,不过,有件事情微臣一直感到奇怪。”
“什么事?”如今后宫之中的妃子受宠的秦绾绾是秦家人,皇后又是秦家人。皇帝虽然觉得几个女人搞不出什么名堂来,但是这后宫自古也是个是非之地,皇上也不会任意放纵一家独大。
秦无言是谁,她怎么能不懂皇上的心思?
遂,她犹豫了一会,道,“皇上,凤妃入宫以后,便受尽了您的宠爱,自打怀了龙胎之后,吃喝无一不是定好的,虽说那时候有蝶妃和胡美人在从中作梗,但是伺候的这般金贵的凤妃怎么就这般轻易地落了胎?之前,微臣便一直心存疑虑,却是怕皇上伤心,便一直不曾提起。”
“你是觉得凤妃落胎之事另有隐情?”皇上不动声色,“秦无言你可知皇室子嗣,可容不得你胡言乱语。”
秦无言瘦弱的身子微微抖了下,“皇上,微臣岂敢拿皇室子嗣说事?微臣娘亲信佛,久而久之,微臣也沾染了些佛学,佛教经常有言,前世因后世果,皇上心胸仁慈,怎会落得这般的果,这途中定然是有着道不明白的关系。”她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那双宛如琉璃般的星眸渐渐红了起来,“微臣实在不愿意看到皇上因为此事而烦恼。”
皇上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这丫头,让朕说你什么好呢?天下人都说你秦无言是个心狠手辣之人,眼下却是还跪在地上向着仇人讲话,你可知凤候一直同你不对付。你这般还要朕去体恤凤妃吗?”秦无言的犹豫和迟疑,他都看在眼中。
“微臣身为一介女流,能够得皇上重任在朝中,已然心满意足,哪敢再奢求其他?凤候同皇上不对付,大抵也是觉得微臣身为女子上朝为官,看的有些不舒服罢了。”秦无言这话有一半确实是肺腑之言,一半带着假,饶是皇上再多疑,心中也不会有多想。
“让你入朝为官,是朕的主意,凤候若是敢说一个你的不是,朕定然不会饶了他。”皇上声音低沉,“你才经历了生死,回去好好歇着吧,这几日便不用上朝了。朕瞧你这脸色,莫说去查歹徒,寻你大哥了,怕是江南都撑不到。若你真的出个什么事情,皇后和丞相怕是会怪罪与朕。”
“皇上,微臣惶恐!”秦无言脸色一片煞白。
皇上拂袖离开,约莫过了一阵子,皇后身边伺候的宫女翠环从一旁出走了出来,将秦无言扶了起来,福身行礼道,“秦大人,皇后娘娘说方才看你脸色不好,命小厨房炖了些滋补的热汤,让你去凤惜宫中稍坐一会,喝了这补汤再回去。”
秦无言到凤惜宫的时候,皇后正在院内插花,见着她来了,也未曾像以往一般迎上去,只淡淡的瞧了秦无言一眼,道,“皇上同你说了什么?”
秦无言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是一副诚惶诚恐,“回皇后娘娘,皇上只是问微臣一些后宫琐事,皇后娘娘无需担忧。
“糯糯啊糯糯,你我之间何须要变成这般样子?今日本宫就问你一句,你还认本宫这个姑姑吗?”皇后专心剪着花枝,轻声道,“本宫无事的时候,便喜欢修剪这花枝。御花园中开着漂亮的花儿比比皆是,这朵败了,那多便开了,让人应接不暇。但无论开的多美的花儿,若是没人长期修剪花枝,便也会长的错乱无章,让人生厌。
本宫将这些个花儿细细修剪了枝丫,剪去不该要的,留下好看的,再配上其他的花儿,你瞧,这些个花儿比在御花园内要好的很多。糯糯,你这般聪明,定然是能明白本宫说的话。”
说着,皇后将最后一枝花插入瓶内,让翠环放到了室内,继续道,“本宫有些乏了,你待会喝了补汤早些回去,本宫瞧你这脸色是越发的不争气了。”
秦无言在凤惜宫内坐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这补汤才上来,她也不嫌烫嘴的用勺子舀了几勺,便让翠环代她向皇后转告,她先行回去了。
浅月已在宫门口候着,见着秦无言出来,忙迎了上去,“主子,浅溪回来了,现在正在尚书府。”
“走吧。”秦无言声音中带着几分疲乏。
浅月才扶着秦无言上了马车,这边翠环追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束花,喘着粗气道,“秦,秦大人,这是皇后让奴婢拿过来给秦大人的。皇后让奴婢给秦大人带一句话,各花有各花期,若是妄自干扰让花儿在不属于她的花期开放,最后只有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