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暑假也过了大半了,凌晨四点,苏言收拾妥当,简单的一个行李箱装满了苏言的所有,奶奶从热气腾腾的锅里取出几个鸡蛋用袋子裹着赛在苏言的背包里:“留着在车上吃吧!”
锁好门,祖孙俩一前一后出了大院,苏言回头看向二楼敞开的窗户低声开口:“再见!”
长途汽车站,苏言捏着车票坐在候车室,奶奶从贴胸的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包裹,塞给苏言:“言言,这是奶奶留给你防身的,如果那边不好就回来哈!”
“嗯!”苏言将包裹塞进书包里层,拉上拉链。
汽车站广播播放着:“去往江城的客车还有十分钟,还未……
奶奶攥紧自己的衣角看着苏言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的进站,眼睛被泪水淹没,强忍着不落下,直到完全看不见那消瘦的身影,伸不直的背脊才开始抽动着。
车子启动,看着熟悉的城市渐渐变小消失,苏言难以遏制的悲伤涌上来,她把外套盖在头上,车子的颠簸起伏看不出她的情绪波动。
思宇和往日一样来到窗前,看着敞开的窗户,里面什么都和原来一样,只是想见的人不见了,窗台上花盆底下压着信封的一角:“思宇,谢谢你!谢谢你陪伴我走过最难熬的时光,谢谢你给我温暖,再见!我的太阳!”
思宇看到熟悉的字迹,看见那“再见”两个字,喃着:“你的再见真的会再见吗?”
车子行驶了两天一夜,终于从靠山的小城市到达了靠海的大城市,风都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腥味,不习惯的苏言,下了车就蹲在路边狂吐不止。
司机将行李丢在她旁边就开走了,深夜空旷的大马路上寥寥几人看见着这个呕吐的女孩子鄙夷的匆忙走开。
苏言在路牌下等了好久,答应好会在这个站等她的父亲始终没有出现,只好拖着行李问着路边偶尔经过的行人。
一直到后半夜两点多苏言才找到那童年记忆中的大门,鼓起勇气敲了半天,门终随着穿来尖锐的骂骂咧咧声中打开了,一个穿着丝绸质地睡衣的中年妇女,依稀还有记忆中的模样,盯住眼前消瘦皮肤发黄的女孩子,先是一愣随后问:“你是苏言?”苏言点了点头,宋小美转身超屋里喊:“讨债的来啦!”
苏言提起行李跟了进去,刚走过院子,宋小美转身:“行李放着,把鞋脱了进来。”
楼上下来的中年男人把行李箱搬到里面屋子,宋小美骂骂咧咧:“苏忠,你眼睛是瞎了吗?没看到行李箱脏成什么样了!。”然后拿着抹布跟了进去,一个清秀白净的男孩子从楼梯上探出头打量着苏言一会又缩了回去。
“吃饭了没?”苏忠问。
苏言摇了摇头,没敢和这个陌生的父亲对视。
“我出去买点,洗手间在里边,你自己洗洗”苏忠说完换上鞋就出去了。
苏言站在洗手间里不知道要怎么弄,以前在奶奶那还是烧水洗的,这没见过的设备也不知道要怎么操作,左右看看还是不会,淋了一身凉水,这时有人敲了敲门。
“谁?”苏言将毛巾罩在胸口紧张的问。
门口是他的弟弟“宋西,”宋西假咳了两声:“往左是热水,往右是冷水,要放一会才会有热水。”
“哦”苏言小声应着,宋西说完跑上楼,楼上传来宋小美哈哈笑和电视剧的声音。
洗完换下的衣服,苏忠提了一袋炒粉回来,放桌上让苏言吃完去睡,然后也上了楼。苏言看着盆里不知道往哪晒的衣服,也不敢上去问,只能先放着了……
一夜安稳,床睡的也还算舒服,醒来日头也已经升得老高了,爸妈和弟弟都在客厅吃着午饭,见苏言出来,苏忠唤她坐下吃饭,苏言小心翼翼的夹着自己面前的菜,一旁的宋小美边吃边嘟囔着:“这么大的姑娘了,也不害臊,衣服还想给别人洗啊!”
苏言知道宋小美在说自己又不敢顶嘴只能回一句:“对不起!”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眼看要开学了,可父母给宋西都报了名,也没提起给她上哪个学校,苏言在饭桌上没忍住开了口:“我…我什么时候去学校报名?”
“报名?报什么名?”宋小美一脸问号。
苏忠只管低头吃饭,没有回应,宋西扒拉几口就放下碗筷上了楼。
“学校,学校什么时候报名?”
宋小美将手里的碗筷放下:“你还读什么书,你不要脸我还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那些烂事。”
苏言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解释着:“那些事情都是你们……
话没说完“啪”一声耳光打在苏言脸上,宋小美站起身来,手指抵住苏言的头:“你这个贱货,有什么资格读书,你算什么东西,给你弟弟提鞋都不够资格,还想读书,滚回房间去。”说完拽着苏言的头发将她拖到房里关上门。
封闭的房间里传出不堪入耳的字眼,和苏言的哀嚎声。
苏忠坐在那依旧稳稳地吃着饭。
许久,宋小美甩甩酸胀的手开门出来。
苏言靠着墙擦着眼泪,脸上交错着横竖的掌印,打结的头发纠缠在一起。
直到宋西背着书包上学去了,苏言才知道自己是真的不可能上学了,眼巴巴的看着门口穿着校服的学生们,宋小美警告她“不要异想天开,丑小鸭是没机会变成天鹅的,死了这条心吧。”
没几天宋小美将苏言安排在工厂里的流水线上,这双本该拿画笔的手每天沾满了各种污渍和胶水。
每个月的工资都在拿到手的那一晚被宋小美搜刮干净,偶尔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扣掉一点半点也能招来一顿谩骂和毒打。
不要脸的贱货、赔钱货、生下来就该掐死的杂种、废物等等……这一系列的字眼都像刻刀一样在苏言心上划下一道道口子。
她始终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这个曾经把她哄在掌心的女人如今对自己这般厌恶。
她幻想着自己是被捡来的,可是邻居看到她就说是“小小美”。
确实,苏言和宋小美除了神情外,五官相似度高达百分之八十。
这一系列残忍的事实打破了苏言的幻想,将她一次次泼醒。
在工厂里工作了一年多的苏言心如死灰,这里的一切都磨灭了苏言生存下去的动力,一到半夜苏言就从枕头下拿出父亲刮胡子的刀片,在手上划下一道,伤口不深,血只是一点点渗出皮肤,看着那抹刺眼的暗红,苏言想再往下割,可每到这时奶奶沧桑的脸就会浮现。
新旧刀口交替,手腕上留下抹不去的疤痕。
苏言也不会去遮挡,家人看到时总是会露出鄙夷的表情。
“你就是个疯子,是想让别人以为我们怎么你了吗?
“要死到外面死,别死在我家”宋小美扯着苏言的头发,手里的棍子落在苏言的每一寸肌肤上,衣服下那一道道被遮盖住的旧淤痕,被新的痕迹盖住。
寒风凛冽,透过潇薄的衣料侵蚀着苏言的每一个伤口。
这天刚好放假,宋小美一大早从外头提了大包小包回来,放下东西后将一套新衣服放在苏言床上。
“言言,来试试妈妈给你买的新衣服。”宋小美一改往日的态度,让人以为她真的是一个温柔的母亲。
苏言换好衣服站在宋小美面前。
“真好看,今天就穿这个,别换下来。”
苏言也没想换下来,好不容易有件厚衣服可以御寒,她也舍不得脱下来。
接着宋小美在钻进厨房房里忙活了半天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今天宋西去外婆家了啊?为什么这么多菜?”苏言心里很不安。
没一会一个秃顶老男人来家里,坐在椅子上高挺的肥肚腩抵住餐桌。
“言言,这是王叔叔,是你爸爸生意上的贵人啊。”宋小美媚笑着向苏言介绍这个油腻的老男人。
苏言没有回应,低着头扒拉碗里的饭。
宋小美尴尬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快,又极力隐忍下去。
苏忠与老男人喝着酒聊着各种生意上的不易,又说着虚假的相互照顾的话。每个人心里都有着自己的小九九。
饭桌上宋小美对苏言又是夹菜又是端汤的,苏言不解的看着这个女人心里猜不透。
吃完饭,宋小美与苏忠将男人领到楼上书房。吩咐苏言将碗筷收拾干净。
平时苏言没有经过允许从来不敢上楼,可这一次,苏言察觉到异常,鼓起勇气光着脚丫子蹑手蹑脚上了楼。
苏言靠在门上偷听着里面的对话。
宋小美:“你觉得怎么样?”
中年男子:“长得是很标致,就是性格有点内向啊,没看她开口说话,不是哑巴吧?”
宋小美:“怎么可能,她只是怕生,嫁过去之后熟悉了就好了。”
男子:“那就这么定了,下个月挑个好日子就定了。”
宋小美:“你看,这礼金问题……”
中年男子:“你放心,先给你二十万定金,不过……
宋小美:“什么?”
中年男子:“嘿嘿,今晚先给我验身如果可以我马上再给你三十万,结完婚余款全部到账。”
“这不好吧?”苏忠尝试着反对。
宋小美好像也犹豫了,
“别忘了你们现在工厂已经拖了工人几个月的工资了”姓王的男人轻蔑地说着。
“可以,你晚上十点过来,我安排好。”宋小美轻易地妥协了。
苏忠在一旁搓着双手。
男人讪笑着出了门。
没想到宋小美能狠到如此地步,眼泪滑下落入洗碗池,漂浮的残羹剩菜熏得眼花。苏言心里苦笑:“呵呵!原来我可以这么值钱!”
晚上八点,宋小美端了一杯牛奶笑着进来:“言言啊,最近上班累着了吧,来把牛奶喝了,睡的好一点。”看着这平时只有宋西才能喝的东西,苏言面上平静心里却似刀绞般:“妈,我等下喝。”
“现在喝了吧,我好把杯子洗了”
“等下我自己洗。”
“叫你喝就喝,哪那么多事”宋小美一脸不耐烦。
苏言看是推脱不掉了,只好一股脑喝了。
看着宋小美满意离去,苏言赶紧把门反锁,对着垃圾桶挖起喉咙吐干净。
等宋小美关灯上楼,将白天穿的新衣服扔进垃圾桶,从床下拖出早已收拾好行李箱,临走将灯关了。还好是一楼,从小上山下河的苏言两下子翻出窗,提起行李跑没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