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并不是行事毫无准备的人。这点从很多地方都可见一斑。
所以系统也放任她从厕所出来就好像认准某个方向走去,即使并不知道她准备去哪里。但在途径粥店的时候大小姐听见它发话:
【您上一回进食是在什么时候?】
“一天前。”
停驻在减价招牌前的大小姐望着斜横开启的门栏,鼻尖闻到热腾腾的香气,米香是很寻常的气息,但此刻却在腹中呼唤起鸣响的回应。
——真是……温柔啊。
在这声仿佛隐含关切的发问后,麻木的感知被唤起,硬撑起的骨头在精神意识到身体虚弱之后悄无声息地地软了下去,连呼吸都变得浅薄起来,大小姐像一只折断颈骨的鸟类,低着头靠在栏上缓了一会,再抬头却没有接受好意。
她抬头望着粥店的招牌,回答道:
“我们去买个包子吧。”
*
等到大小姐七弯八拐地进入一家简陋的旅店,像不起眼的影子一样溜过门台,用钥匙打开房门,系统才知晓她的目的地。
“有人在追逐我们。这家店对身份证件查的不是很严。我之前装作离家出走,老板娘松了松手。”一身风霜的大小姐简单净面,靠坐在小沙发上,“不能浪费时间。她大概只会收留我们一晚。”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竭尽全力委婉,但出口的话还是颐指气使的命令口吻:“(所以)请在五分钟里商量好我们接下来的行动。”
——一次成功的时空旅行需要什么准备呢?
当时系统是这么回答的:
【首先,回归此世的指路道标——您如果不希望有来无回,就一定需要;其次,其他世界的坐标或者空间波动——谢天谢地,我的这部分数据库留有备份;能够突破世界壁垒的巨额能量;以及一个可以聊天解闷的小系统——这个是谦辞。】
直说就是,任重而道远。
当时大小姐的反应很平淡,早有准备,又或是这些日子络绎不绝的坏信息已经磨去了她失落的余裕,她只是很平淡地表示:“那就做到你能做的吧。”
于是系统一路上也没闲着,一方面借着一路途径的店铺接入网络,搜索需要的信息,发掘隐藏的真相,顺便夹带私货寻找了一下大小姐的成长经历;一方面试图连接世界意识,运行起【法则解析】的耗能模块解析规则。
失去了禁锢它的躯壳,它能做到的事情多了很多,但仍远远不够:【您知道世界的真相吗?】
“是一本书。”大小姐接道,运动了一天的身体有点撑不住,困倦和疲惫席卷眼皮,于是她干脆闭上眼假寐,回应只是随口接梗。
【唔。】一直游刃有余的系统居然发出了这样意义不明的声音。
“等等,不会是真的吧?这样的设定也太随便了吧,完全没有时髦值。”大小姐显然并不关心,唇角勉强配合地浮起微弱笑意。
【并不是,只是突然意识到跟您科普这些其实一时对我们的处境没什么帮助。】系统无奈,【按照我的生产……出生地域的划分标准,这个世界似乎正在进行升阶,如果用比喻来形容的话,可以这么说,让我找个词,唔——灵气复苏。】
“……修真?”稍稍沉默,大小姐难以形容地笑了一声。
【并不是修真的形式,按照网上一些被压下去的新闻——是异能吧。】系统解释道。【这个世界是有异能存在的,您了解吗?】
这次大小姐沉默了更长的时间,“了解的。我有啊。”
*
“传言世上有十个家族,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各自负担特殊的使命……”大小姐背靠简陋的沙发娓娓道来,眼角狭长而精致,唇形亦是优美从容,说出这话的时候确有说不出的韵味,然后她话风一转,“虽然很想这么开头,但我就是某天突然觉醒的超能力。祖上三代平民——毕竟地主活不到现在。”
系统顿了顿,停下收录本世界重点信息的数据流,转而把这段影像存档【Miss】,作为宿主性格的研究参考,末了一本正经地纠正:
【请不要这样开玩笑。大小姐。】
大小姐只在最初是真心笑出来的,之后就怔怔的,她注视着自己的手心,声调平静下来:“确实是存在的……异于常人的能力什么的。”
“五分钟已经到了,说不定还超出一点。我要休息了。”这句话说完,大小姐用行动结束了这次谈话,一翻身就躺倒在沙发靠枕上。
系统本想提醒她这一觉下去身体会造反,明天说不定就是高烧不止的一天,但转瞬一扫就发现了大小姐兜里就装着备好的退烧药和止痛片,很显然是已经知道后果的。
在关了灯的黑暗中,只听到大小姐最后问它:“都说系统有电击惩罚的,你会电我吗?”
系统不明所以,带着玩笑的意思安慰她:【我不推荐这种能量运用方式,我们系统向来以理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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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大小姐给她的异能起个名字的话,她大概会叫它【一枕黄粱】。
最开始只是梦境的跌宕起伏,能够在猝然惊醒之后留下清晰的情绪残留。
当时尚且年幼的大小姐在半夜惊醒,把悄咪咪给她掖被脚(不知道为什么青春期男孩子的心情非常莫测,连宠自家妹妹也不想被她知道)的哥哥吓得当场“哦呼”了一声,对妹妹这种一言不发就在夜里双目圆睁的吓人行径表示深恶痛绝。
“我做了个噩梦。”大小姐气咻咻地开口,回味着梦里的惊悚。
“哦。”年纪不大但很直男的哥哥表示关怀,“要喝杯热水吗?我给你倒。”
——遂被无情赶走。
但做奇怪的梦这种事就连本人也无法确认是不是非自然事件的征兆。
“能够从做了噩梦一路得到‘我就要解锁超能力了!’这种结论的绝对是宅男吧?”大小姐可以毫无障碍地这么说。作为一只现充狗,每天都有愉快的事做,无聊还可以逗哥哥玩的大小姐就直接给抛诸脑后了。
*
事情变得不对则是在她真正成年之后。
那是一个很和平的梦,除了有点损失智商。在和会变身的魔法少女一起打败了放大版的牛蛙牌怪兽之后(其实大小姐只是在边上拍手叫好和拍照留念),解除了变身的小女孩信誓旦旦地表示,“你是我的好朋友了。”
大小姐克制住自己脱口而出“做你朋友真容易啊”的冲动,不知怎的冒出一句:“那就留下我们友谊的证明吧?”然后敲诈了小朋友的布偶熊公仔。
——第二天醒来,不得不对着手心里眼熟的卡通熊发呆的大小姐陷入漫长的沉默。
*
早餐桌上,大小姐若有所思,“大只,你有送我小熊吗?长得很丑的,上面有补丁的?”
他哥一觉睡到呆毛都翘了,茫然的眼神就是一个大写的无辜,“多少钱?刷我给你的副卡。”
“你相信世界上有超能力吗?”大小姐换了个问题。
他哥思索片刻,“有钱算吗?”
好回答。
这个回答完美地表述清了大小姐一直放置她能力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