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雪原,一望无际,好在二人脚程迅速。石清泉虽能化碧光遁走,但却不能持久,因此像这种长时间赶路,还是老老实实靠两条腿。王阎倒也没有开口问石清泉目前的境界,这在炼气界是个忌讳,炼气界杀伐太过寻常,一旦你的底牌全部暴露,那离死也就不远了。
但想一想便知,堂堂一代毒魁,修为怎会弱。王阎推测,石清泉起码应该是四品霸下境,四品霸下,飞天遁地。
世间练气士,练气品阶越高,人数越少,四品霸下,已可跻身一流高手之列。正好王阎困于师父锦囊中的二字,尚未参透,此时便虚心请教。
石清泉倒也不藏私道:“就你说的这两个字,你师父一定非寻常人。世间练气士何时亿万,但大多数,皆迷失在境界与气术之上,而真正气的运转,却不慎重视”
“在他们看来,境界上去了,玄气自然精益。但境界,对气而言,其实只影响气的量,而只有能将玄气运转的犹如臂指,才能充分的发挥其威力”
“在大多数人看来,一门气术,只要掌握了即可。但其实一门气术,在境界相同的情况下,却可以天差地别,唯有反复施展,不断感悟,才能逐渐领会术之精髓”
“令师所言的精、省二字,实则对应了以上两种。术精方具威能,气省方能久战。但这两者,因人而异,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所以我也只能纸上谈兵的说说而已”
“但你选择的三门气术,主护体的那一门,在这雪原上感悟,却是个极佳的机会。”
王阎听得入神,赶忙追问道:“是何机会?”
这位毒魁却是邪魅一笑道:“你马上便知”,话音方落,地面便微微震动起来,王阎眺目一望,只见前方雪原天际之处,一道白线正在席卷而来!
白线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快速接近,王阎定睛一看却是脸都绿了,哪里是白线,分明是数不清的冰山碎片狂奔翻滚而来。
酷寒加上常年积雪,雪州有些冰山,时常会承受不住重压而倒塌,而一座冰山倒塌,如果遇到雪原,往往会形成巨大的冰潮,巨大的冰山碎片会在雪原狂奔不已,势如狂潮,只有碰到其他冰山裂谷,或是时间过久,冰块互相撞逐渐碎裂,最终才会消失。
眨眼间,冰潮已扑面而来,一块一丈见方的巨冰一马当先,呼啸着便向王阎当头砸下。只见雷光一闪,王阎雷铠已是罩住全身,向右一滑,堪堪躲过巨冰。只是巨冰间夹杂的小冰块已是犹如雨点般铺面而来,砸在雷铠之上,要么撞个粉碎,要么继而弹开,一时间雷光四溅。
好在这些小冰块,其威力也有限,虽是雷光激荡,但也尽数挡了下来。但这冰潮何等汹涌,王阎立足未稳,又是两块巨冰迎面砸来。
王阎双足一顿,双目之中已是雷光闪动,焚身!刹那间身形已是电射而出,飞身而起,左脚在其中一块巨冰上轻轻一点,再一拧身,已是从那两块巨冰之中穿行而过。
然而大地震动,雪雾冲天,冰潮一时间源源不绝,王阎只得在巨冰之间来回闪转腾挪,虽有些狼狈,但一时间却也算安全。只是偷眼一瞧石清泉,王阎不禁一声哀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只见石清泉的身形被一团绿色雾气罩住,汹涌的冰潮撞在那绿色雾气之上,无论来势有多凶猛,冰块有多巨大,都消失于无形,犹如被那团绿色雾气吞噬了一般。石清泉踱步于冰潮之中,竟是硬生生开出了一条通路来。
这一瞥,王阎随是有些丧气,但却也若有所思起来。便在此时,石清泉那懒洋洋的声音传入耳中,即便周遭冰潮天崩地裂,却依旧十分清晰,只是听完之后,王阎却是面如苦瓜,说不出的苦涩。
“这片雪原有个名字,名唤奔流原,地势由南到北,逐渐拔高,一旦引发冰潮,往往会持续数个时辰不止,所以如果似你这般只是原地躲闪,只怕是被活活耗死。”
丧了片刻的王阎,很快便又打起精神,本就若有所思的他,雷玄气于气脉之中加速游走,而护身雷铠之上的雷光,忽然流动起来!
没错,正是流动,雷铠之上原本凝练的雷光,一时间却犹如流水,虽还呈铠甲状,但却犹如流水一般,绕王阎周身游走不已。
雨点般的小冰块依旧扑面而来,只是砸在雷铠之上,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原本大些的冰块砸在雷铠之上,便被雷铠弹开,小一些的,则是直接砸个粉碎。而此时,无论大小,撞在雷铠之上,雷铠均是电芒一吐,那流水般的雷光,瞬间把将冰块击的粉碎。
看到石清泉的护体雾气,王阎这才猛然发觉,自己之前对雷铠的使用,其实都是错误的。天下玄气何止万千,每一门玄气,都有其独到之处。而术之根本,则是以术的形式,将玄气的独到威力发挥至最大。
而雷之根本,就是那无与伦比的破坏力,如果只是单纯的防御,就好比将一柄无比锋利的兵刃,绑在身上,当做甲片护身,简直是暴殄天物。
因此对雷法而言,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想通这一点,一切便都豁然开朗。
化铠为矛,将一切来袭一一击溃,这便是王阎此刻雷铠的变化所在。雷铠之上涌动的无数雷光,便是无数柄锋利的长矛,将来袭冰块一一击碎。
浩瀚冰潮之中,一道雷霆虽是蜿蜒不已,却始终向前突进,且速度越来越快。
周遭天崩地裂,王阎此刻内心却是一片清宁,此时不但对“精”字有所感悟,对“省”字,也似乎抓到了什么。
王阎周身的雷铠,流动越来越慢,到最后,肉眼已是看不出其波动。唯有冰块袭来之时,才会掀起一丝雷光涟漪。
冰潮之中穿行,随着感悟更深,雷铠的愈加熟练,王阎闪躲已是越来越少,一些巨大的冰块王阎已是怡然不惧,任其砸在雷铠之上,雷光一荡,便将其炸个粉碎。
后来王阎干脆已是与石清泉一般,笔直的从这冰潮之中硬生生的撞将过去!一时间已是畅快无比,纵声长啸不已。
直到面前一亮,已从冰潮之中脱身而出之时,王阎才停了下来,回头望了望渐行渐远的冰潮,竟露出丝丝恋恋不舍来,让一旁的石清泉大笑不已。
此时视野已颇为开阔,举目远眺,只见一条黑色河流横在前方,仿佛将这白茫茫的雪原从中硬生生撕裂一般,这便是滞影冰河。
传闻中这滞影冰河,乃是黄泉的一条分支细流,不知为何竟会在这雪州酷寒域出现,源头自地底巨大洞穴喷涌而出,流经半个酷寒域,所到之处,冰川积雪汇入其中,使得水势愈加凶猛。
河水之中,更有无数冤魂翻滚其中,哀鸣不已,数量之巨,将整条河流都染成了黑色。过往之人,稍有不慎,魂魄便被那无数冤魂拉入其中,空留一副躯壳。这条河流也怪,即使你坠入河中,翻腾的河水也会将你的躯壳推到岸上,只吞噬你的魂魄。就好似人突然被河流吞噬了他的影子,与那河水融为一体,因此得名。
“这北地风光,当真是壮观非凡啊”两人驻足,王阎感叹片刻,正待上路,偷眼一瞧旁边这位老狐狸,只见其面容之中,竟是浮现出一丝幸灾乐祸来,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将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但踌躇片刻,王阎依旧未发现什么蹊跷之处。骚了骚头,自嘲一声,看来是自己多想了,便迈步前行。谁知走了没几步,一脚踏出,脚下的雪,却突然动了起来。
定睛一看,王阎顿时毛骨悚然,脚下哪里是雪,分明是一窝通体雪白的虫子,每只大概拇指大小,但却长着一口锋利的獠牙,被惊动之下,已是蜂拥而至,就要啃食王阎的双脚。
雷光一闪,已是将这些虫子弹开,王阎身形拔起,连退数步,与这虫窝拉开距离,那些虫子失去目标,一阵蠕动之后,便又恢复了平静,一眼望去,又是与寻常雪地一模一样。饶是如此,王阎已是一身冷汗。
一旁的石清泉双手负于身后,慢悠悠的向前走去,边走边道:“此物名唤一滴水,是这酷寒域特有的寒兽,喜群居,啃噬能力极强,面前这些数量太少,根本不够看,不过后面,你会见识到什么叫做喜群居的”
一代毒魁,果然实力非凡,石清泉所到之处,那名唤一滴水的虫子,先是如同沸水一般翻腾起来,紧接着,便如同潮水一般退去。王阎见状,赶忙跟上,总算是沾光走过了这片区域。
转眼已至那奔腾的滞影河边,漆黑的河水异常湍急,更不时无端卷起丈余高的巨浪,如同一头黑色巨兽自河水中张开血盆大口,将面前的一切吞噬殆尽后,再潜入河中。
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漆黑的河水之中,密密麻麻挤满了各色身影,有人形,有兽形,更有那认不出是什么的,五官四肢一应俱全,只是面容都极度扭曲,都将嘴巴张开至极致,虽发不出一丝声响,但却能感觉到那无尽的痛苦。
石清泉似乎是看王阎出丑看上了瘾,老神自在的在那河边一站,就要看王阎准备怎么过河。不曾想,一路上谨慎非常的王阎,此刻却是有些大大咧咧,竟是毫不停留,自岸边一步便跨进了这滞影河中。
下一刻,却是叫石清泉都为之侧目。只见王阎双足立于水面之上,踏水而行,所到之处,湍急的河水瞬间归于平静,那无尽的冤魂黑影更是如同潮水一般,疯狂的向后逃窜,以致于王阎周遭的河水,都变的清澈无比,变回河水原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