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坐在轿撵上一动不动，抬起指尖朝身旁的太监点了点，“掌灯。”
话音落地，几个小太监应声而去。
众人站在水牢门口耐心的等着，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连着众人不满的喧嚣。
墨羽皱了皱眉头。
“眼下是非常时期，哀家怕那贼人跑了就命人将散落在外的司南阁弟子都请回来了，想必墨阁主不会计较吧？”
说话的功夫官兵已经带着司南阁弟子进了院。
墨羽闻声望去却是心中一惊，这哪里是请回来的？
眼见着一众弟子全都被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嘴上虽然骂骂咧咧却也不敢说太难听的话。
目光朝着众人一扫而过，墨羽心中便已经有数了。
他回眸俯身朝着太后深深下拜，“太后英明，只是方才我瞧见人群中似乎少了一位，恳请太后允我上前轻点一下人数，以免有疏漏。”
墨羽的想法很简单，即便太后搜查也可以利用太后的人将焚情抓回来。
谁知，他这话一出太后登时笑了，“既然已经知晓少了一个还轻点人数做什么？”
“不如阁主将少了的那个身形样貌与侍卫们说清楚，这人便叫他们去找吧！”
墨羽低着头正准备想个能够说服太后的法子，却听闻太后主动开口要去寻人，心中那股别扭的感觉顿时消散了。
他迈步朝着侍卫走去，人群中郁逸凡跟青璃相视一眼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下一秒，水牢的大门突然关上了，横空飞来一块石子，正正打在了那个暗藏机关的门环上。
轰隆隆……
石壁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墨羽脚步一顿，背着身站在院门口面色变幻莫测。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方才见郁逸凡活着回来他便心道要坏事，正想着随便编造一个借口接近这群人好方便他动手却不想，脚步刚刚迈出来身后的暗室就被人打开了。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脑子飞速运转想着如何搪塞过去。
身后突然传来太后带着笑意的声音。
“墨阁主，你们这水牢可要及时修缮呐！”
闻言，墨羽敛起面上的神色换了一副笑脸转身面对着太后轻声说道：“水牢常年不用，倒是草民疏忽了。惊扰了太后实属不该。”
“知道不该你还有脸站在这里同哀家说话！”
太后突然一声怒喝，吼得墨羽一愣。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怒了？
“今日你就在这里跪着，没有哀家的允许不准起来！”
墨羽刚刚还有些狐疑，听见太后这么说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这司南阁中怕不只有焚情一个人想置他于死地。
他应了一声缓缓跪下，目光扫过站在太后身后的一群人等着那个细作自己露出马脚。
下一秒却让他失望了，所有人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连乱看的都没有。
“开门。”
随着太后一声令下，水牢的门再一次打开，灯火通明的小方厅暴露在众人眼前。
太后缓缓下轿，身后的太监赶紧跟上，却被太后无端看了一眼只好低下头停住了脚步。
往里走了数十步，终于瞧见了老阁主的身影。
“里面的可是郁卫洲？”
木架上的人闻言缓缓抬头，歪着头似是在听声音的来源。
面上两个黢黑的窟窿看的太后心惊，她慌忙又往里走了两步，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面前被捆的变了形的人。
“你是谁？”
听闻脚步声靠近，郁卫洲面上浮现出几分警惕之色。
“许曼黎。”
太后听着他嘶哑的声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停下脚步再没往前靠近。
“你是……文贵妃？不，现在应该叫太后娘娘了……。”
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凄凉之意。
“是，真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场景，你，这些年还好吗？”
“娘娘不是已经看见了，不过是个会喘气的废物罢了，什么好不好的。”
这话听在太后耳朵里无端多了几分讽刺，她面色一滞，朝着郁卫洲伸了伸手，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妥，伸出的手僵在了原地。
“你非要这么同我说话吗？”
“娘娘今日来是想知道墨羽的身份吧？”
郁卫洲听出太后话音中的凄楚却并不接话，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开口便是质问。
“他便是当年那个女人的儿子，我按着你的意思折磨了他一辈子，十二三岁便拿他做毒人试毒，可惜这孩子命硬的很，硬是生生长到了如今。让娘娘失望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太后依旧面色复杂的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司南阁的令牌已经被你的人拿走了，娘娘若是没有什么事便回吧！”
“一别多年，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同我说的吗？”
太后那双风情万种的双眼此刻含着盈盈水光，只要她眨眨眼泪珠便能掉落一地。
闻言，郁卫洲扯起破碎带血的唇角嗬嗬笑了两声。
“事到如今我不过是个将死之人了，还有什么能与娘娘说的，娘娘请回吧！”
太后怔楞着盯着他看了许久，薄唇颤抖了两下，眼中的泪水终究还是掉了下来，“是我对不起你。”
“为你做事都是我自愿的，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只是我想劝娘娘做人不要太过赶尽杀绝，会遭报应的。”
“那孩子原本生性纯良，若不是我想必他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我也不会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十几年。言尽于此，你走吧！”
……
太后从暗室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夕阳火红，挂在天边映的人也面色绯红。
只是那夕阳看在太后眼中却全无美感。
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晃了眼，只当是天都染了血色……
“摆驾回宫。”
轿撵轻轻被太监们抬起来，太后依旧是那个仪态万千的太后，只是谁也没注意到她走出暗室的时候，藏在袖间的双手一直在颤抖。
郁卫洲嘶哑的嗓子的恳求还历历在目。
他被藏于暗室十几年，苟活着只为了等到她派人来拿司南阁的令牌。
当年他说过的话他全都做到了，可是她许下的承诺却都是骗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