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里,”西娅正在广场中央的喷泉旁边的台阶上坐着,向巴里挥着手,“这里。”
“西娅。”巴里走到台阶旁然后坐下。
西娅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宽大的衣服,看起来比平时臃肿许多,但是西娅还是很瘦,据她自己说她在战争之前还没这么瘦呢,再加上逃亡的日子里缺乏防晒霜,皮肤也比现在白。但不管怎样,西娅都是漂亮的女孩,这一点是包括巴里在内的几乎所有人的共识。
相比之下巴里穿的灰色运动服紧巴巴的。果然,自己这些天是吃肥了吧。
其实每当聊到战争的时候巴里注意到她的眼神里似乎是绝望,巴里从来没直接经历过什么战争,并不能理解。
这些天里巴里注意到许多塔兰人谈及战争更多的是以沉默应对,也许是因为经历的人们不用去说也了解彼此的伤悲,没经历的人说再多也不会体会到什么。
“嗨!”丹妮莉亚提着五杯椰汁过来了。五杯说明…西娅的妹妹洛西卡也会来吗?
“谢谢。”巴里谢过了丹妮莉亚接过了椰汁,是热的。
“最近热饮生意不错?”西娅看着丹妮莉亚问道。
“看起来人顾客不少。”丹妮莉亚坐下来说道。
“说到天气,听说北方开始下雪了。”巴里说道。
“看来棉被还是迟了一步呢。”西娅有些伤心地说道。
“我会为他们祈祷的。”丹妮莉亚说,“那一起来吗?”
“等等,不要勉强巴里,”西娅拍了拍丹妮莉亚的后背道,“他不是洛的子民呢。”
巴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但这并不影响巴里娶到塔兰的女孩子吧。”巴里抬头一看就愣住了,是黛儿,她刚才说了什么?不,巴里听清了,但是无法理解。
“难道不是交到朋友吗?”西娅小声说道。
“呃…为什么你们觉得我会一直待在这里呢?”巴里问道。巴里不禁感叹作为一个来自完全不同地方的外国人,总是能自带话题啊。这些类似的或大或小的讨论巴里也经历过不少了,所以并不反感。
“拥有大国的优越感确实很棒,”西娅说道,“但是你回不去了吧。”
这句话像是给了巴里当头一棒,巴里本来想立刻反驳,但是却找不出什么话来。巴里为了逃离生物公司的追捕,不得不终结了活人身份,而死人是没有国籍的,难道西娅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吗?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间,广场上空是宁静的闪烁着星星的夜空。
突然一束白光划过夜空,然后在最顶端迸发出黄色的花束,紧随其后的是数百团烟花升空绽放,地面上霎时间变得五颜六色,沙沙声此起彼伏。高塔和几栋摩天大楼则是被投影了和烟花相配的变换色彩的动态影像,人们分分举起了手机或相机。
“来了来了。”黛儿兴奋地喊着。周围的人们也一阵阵的惊呼,气氛似乎是要盖过天上的烟火。
巴里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盛大的烟火表演,毕竟巴里只是从爷爷口里听说过,在爷爷小时候一年才有那么一回热闹的节日。
“虽然是第一次安排这么盛大的烟花表演,”西娅转身对大家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呢。”
“那天你一定哭的很伤心吧。”丹妮莉亚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想我的家人了。”西娅应该是被戳中了些悲伤的记忆,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丹妮莉亚和黛儿上前抱了西娅。
“西娅。”巴里也哭了起来,因为巴里也太想家人了——那已经三年了吧——走上前轻轻抱了一下西娅。
这时候巴里又一次意识到,一直都看起来那么坚强帅气又厉害的西娅其实也是个柔软的女孩子,巴里最高兴的是自己有被她需要的时候,有被她认可的时候。
现在巴里希望自己可以保护她,和喜欢与否的感情无关(谁不喜欢她呢?),且不只是作为一个好友,还是作为一个男孩,一个年长的同辈。
这个在本国人看来高高在上的库洛勒尔王陛下也正因为别人的看法才没有使得人们能轻易接近吧。就算是努力的营造亲民形象,短时间内也是没法改变人们根深蒂固的观念的吧。
西娅所说的也许是对的。正因为所谓“大国的优越感”以及想象上的置身事外,自己才能以平等的心态去看待她,才能发现自身的价值。
烟花的发明者(此处应指两意)当然不希望它承载的是痛苦。表演的结尾,大大的“和平”一词被拼在了夜空中,久久没有消散。
广场边顺势一转,就到了期待已久的美食街。
实际上,废墟还在原地,巨大的挖掘机械停在路边,地面上依旧是灰白色,砖块水泥仅仅是被清理出了道路中央。烧焦的校车残骸仍旧插在两个折断的水泥柱中央,两侧的建筑中还坚强矗立着的已经满是弹孔,像是动画片中的奶酪一般。正前方横着飞跃的立交桥恰好断了弯塌在这条路上,人们拆下了护栏堆砌了沙子保证这条路的畅通。
美食街原本是指两旁的几十家餐馆,而中间是连接塔兰南北的E5/E3高速公路的城区路段。现在,美食街成为了路边成排的露天的售卖摊位。
这就是命运吧,每个人都会死,只是方式不同,只要抬头望一眼周围的废墟,一切就会释然了,或者说选择拒绝思考。那是很多人的归宿,而这种过程没降临到自己身上时,一切都不值得过早考虑,巴里自知自己不是什么冷血的人,而且永远也不想是。
巴里和三位小姐坐在摊位边的桌椅处,四周的风吹过街道,混着各种各样的香气。很快丹妮莉亚几乎把所有的东西都点了一遍,但着并不会影响一桌人消灭它们的速度。
巴里正抓起自己盘子里最后一块烤鸡腿时电话铃响了,巴里记得那铃声,是西娅的。
“什么?”西娅表情突然严肃了,“好的,飞机准备好,我要亲自去一趟,那也行,一会见。”
“怎么了?”丹妮莉亚问道。
“委员会那边出了点问题。”西娅说着,站了起来打了个指响。身边座位上的四五个人都站了起来,这时候巴里才发现拉顿就坐在自己对面的一桌。
“撤退。”拉顿手拿对讲机说道。
“对不起大家今天没能尽兴玩一整晚。”西娅眼睛红红的。
“没关系,反正也要吃完了,”丹妮莉亚说,巴里和黛儿也点头同意,“所以是什么事?”
“额,”西娅用手摸了摸下巴,“国家机密。我们以后也有时间玩儿的吧。”
“什么时候都行,那到时候见,西娅。”巴里也站起身说道。
西娅和朋友们互相道了别。
两辆汽车停在了旁边,西娅和那些巴塞亚的保安们上了车离开了。一开始巴里也是有些惊讶和害怕的,周围居然是一些假顾客,他们都带着枪吧,说不定对面楼上还有狙击手……巴里不想再想下去了,只要去适应就好了,因为西娅可是现在这个国家最重要的人,安全一定是要有所保证的。
性情刚刚有些平复,巴里竟然发现自己一眼与摄像头对视上了。一位记者正在录着像,这让巴里浑身有些不自在,默默吃完了鸡腿。
丹妮莉亚慢吞吞地吃着烤土豆片,酱汁蹭的满脸都是。巴里和黛儿两个早已吃完的人笑着看着丹妮莉亚。
“擦擦嘴吧,看你那样。”黛儿站起身为坐在她对面的丹妮莉亚擦着脸。
“时候不早了。”等丹妮莉亚吃完,巴里看了看表,“我们走吗?”
“是啊,我妈妈已经在广场等了半个小时了。”丹妮莉亚站起来转身拎起包挎在肩上说道。
“我顺路,也得去广场,”黛儿转头问道,“你呢,巴里?”
“一起走吧。”巴里点点头说道。
天上还是满满的星星,巴里也在期盼着自己的新生活,但是降温还是无法忽略,为什么?为什么会变冷?没有为什么吧,这就是大自然的神奇吧,这……就代表自己认命了吧……不,不要,巴里觉得自己还应该再奋斗下去,接下来想办法和邻居们搞好关系吧。
之所以没有监护人是因为塔兰十年前的战争后立法规定“十五岁成年,满十六岁就可以结婚”,最近再次双双下调到十四岁,不惜越过联合国际组织的人权建议,以此来应对战争造成的人口锐减带来的不利影响。其实原本巴里还是很想有个监护人的,但听说到了这个年纪除非有缺陷否则不可能的,然后巴里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巴里。”送走了丹妮莉亚,黛儿叫住了巴里。
“什么事?”巴里转身问道。
“你喜欢西娅吧。”黛儿看着巴里的眼睛问道。
“那是,呃,”巴里说到这里稍稍有些脸红了,虽然本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西娅很优秀,巴里笑着说,“那是没法否定的。”
“结果你也什么都不说,”黛儿眼中有些愤怒,生气地说道,“你们两个真是的。”
“黛儿,是这样的,”巴里说道,“我很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友谊,所以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做她的好朋友了。”
那时候阿布对自己所说的话巴里记不太清了,但它确实影响了自己。
“毕竟她是拉纳布图,”黛儿沉默了好一会才张口,一改之前的语气,轻轻坐在长椅上,说,“对不起,我还是有欠考虑呢,西娅应该也有自己的想法吧。”
“明白了?”巴里也坐在长椅上,看着黛儿说道。
“嗯,也请你好好珍惜,”黛儿流下了泪水,“她可是我们的公主。”
“你怎么哭了?”巴里急忙翻开包找出纸巾给了黛儿。这时巴里用余光看着周围的路人,对他们的态度十分在意。因也许是自己的原因才把她弄哭了而自责,巴里感觉自己脸更烫了。
“明明我很久没有做错事被教训了,”黛儿急忙擦着眼泪,“不过谢谢你,学长。”
“学长?”巴里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这个称呼。
“嗯!”黛儿点点头确认道。
库木度汗节是塔兰传说中代表真诚与自由的五彩鸟兽(库木度汗)的诞生之日,人们相信它会带来光明美好的未来。巴里不介意那个“人们”包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