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
她脑中刹那蹦出这句诗,形容眼前的美人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廊上美人面如芙蓉眉似柳,斜倚栏杆,春色细风浮动他轻柔的衣衫,白玉肌肤在轻纱吹拂中若隐若现,真是无限的恨愁都消散了。
偏生这美人清艳的眼神缠绕在她身侧的陈昱和身上,看的是顾盼流转,表的是千娇百媚。
只陈昱和一贯嬉皮笑脸的风格,此时却面不改色的停了车,余光扫过肩上的丝绢手帕,便抬眼向上看去。
美人在花肆楼三层的角楼处,绽开了一张娇媚的笑脸,挥着葱嫩的玉肌小手,开口道:“公子可是好久不来花肆楼了,海棠可想你的很呢。”
这一句柔柔的情话,直把江所伊雷到四肢发僵,阵阵麻酸感从脚底顶向天灵盖,在头顶喷涌而出,噼里啪啦炸开了花,耳中轰鸣过后,她浑身打了个哆嗦,四目都清爽了许多。
这这这、这!
这美人!竟是个男子!
无论口气再怎么温润婉转,这低沉慵懒而富有磁性的音色却清晰无比,她犹犹豫豫的再看过去,才发现,美人细长的脖间,挂着一块突兀的喉结……
陈昱和沉声道:“好生说话。”
海棠眼波婉转,委委屈屈道:“陈公子真是太绝情了,海棠的座上宾——可只有您一位,您近日总也不来花肆楼看看奴家,奴家真是,好生寂寞啊——”
这语气更加娇俏了些,酥的江所伊手脚发麻,陈昱和手指微动,欲赶车离开。
“嘿呦,别啊。”海棠赶忙叫住了他,语气总算变得舒坦了些,现下中气十足的喊道:“好你个陈昱和,几天不见,打哪拐到了个小美人儿呀。”
这话把江所伊弄的心虚无比,在此等美色旁,她更像是个男人……
海棠接着笑道:“万年铁树不开花,这好不容易冒出了绿苗,可得好生的护好了,连给别人看一眼都舍不得呢。”
江所伊:……美人真的想太多。
陈昱和冷着脸,对他的话不予理会,道:“你倒是闲的很,花肆楼的姑娘不够你看,还要让你到这角楼上物色?”
“您这话说的,我可好男色,尤其——你这样好看的。”
“无聊。”
“哼,你这样不解风情的男人真是难搞,可为难了我这样的美男子,怎么都拐不跑你。”
这样一来一回的打情骂俏,叫江所伊听了便心意荡漾,止不住瞎想些有颜色的画面,两个帅哥……
“小妹妹,他好不好看呀。”海棠话锋一转,笑盈盈问向江所伊,她蓦地一愣,未反应过来。
身旁的话中人微微叹了一口气,将肩上的丝绢拿了下来,扔给了一旁的小倌。
十分不爽的对海棠道:“告辞。”
随后一扬马鞭,马儿鸣叫一声,哒哒走动起来。
海棠也未再阻拦,只是细腕托着脸颊,巧笑倩影的望着二人走远,江所伊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便兴奋地挥舞起手臂,向她告别,无奈之下,江所伊只能不住的点头示意。
……
缰绳被陈昱和牵在了手里,微微晃动,面无表情,实在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情,说是偶遇旧爱,心悸难耐,可这又没点伤感回味的样子,说是负心伪汉,被人拆穿,又没点愤恨不平的感觉。
江所伊忍不住一看再看,时不时摇头晃脑的惋惜气恼。
“一直盯着我作甚?”陈昱和被她瞅的心里发毛,开口问道。
“你——”她犹犹豫豫的,不知怎么开口,毕竟也算一场伤心的过去,便不再揭这个疤了吧。
“你们槐曲真是与众不同,这种地方竟然光明正大的开着,而且,还有,男、男……”
“男伶?”陈昱和应道,“花肆楼里的都是些清倌,卖艺不卖身,只会挑些合乎心意的客人做自己的座上宾,梧壁那边有一条的暗娼巷,是娼妓的处所。”
“哦——”难怪那美人气质如此出众,“其实吧,你、你的那位意中人,和你挺般配的,你要顺从心意,不要因为世俗的偏见就放弃了自己的幸福!爱情是无关性别和阶级的!”
陈昱和迷惑的问道:“你是认为,海棠和我……”
“嗯。”她真挚的回道。
“唉,海棠口里的话你一句也不用信,全是假的。”
“你也太诀别了吧,人家都伤心成那个样子了,你还要在这里澄清?你看你刚才那个态度,多关心一句人家能死啊。”她十分的为美人打抱不平。
陈昱和默默扶额,道:“随你怎么乱想。”
“为爱出柜实属不易,万万不可轻易放弃!”
“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陈昱和侧过头,一脸无可奈何的笑道:“什么不要被世俗的偏见阻挠?夙国中从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男子与男子之间、女子与女子之间的情事,本就理所应当,你这想法也真是奇怪。”
WTF?
奇、奇怪?妈的,江所伊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一个接受了21世纪先进文明洗礼的科学青年,会被一个不知道生活在几千年前封建文明中的古代人,说她的想法奇怪!
太不科学了,对对对,她来到这里本来就很不科学……
她干笑两声道:“这样的一个大美人在你眼前,你竟真的一点也不心动?”
“并不,为人处世,切记不要轻易被他人外貌所迷惑。”
“那你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啊?”
他道,“不清楚,缘分未到,谁也判断不了。”
合着他倒是从未有过意中人?
“到了。”陈昱和示意她看前方,据街口还有十尺远,喧哗的人声却已先行传了过来。
集市上人声鼎沸,成群结伴的行人一股脑的涌在宽敞的街道中央,看看这、挑挑那,别有一番乐趣。
江所伊不由兴奋的搓了搓小手,准备大买一场,过过手瘾,女人的购物欲总是如此……
不多时,那辆小小的马车上已经堆出了一座小山来,陈昱和跟在她后面,付钱抗货,好一阵忙活。
“头家,我都买了你两麻袋土豆了,便宜一点点行吗?”江所伊软着声音砍价,摊主手里系着麻袋的绳子,额头不住的冒着冷汗,眼神飘忽,紧张万分,他猛地咽下口水,赶忙挥手:“不不不,我这土豆就送给姑娘了,好吃下次再来,要不再装一袋?”
说完,还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她身后,江所伊一脸惶恐:“不用不用,这怎么能行,都是小本生意,陈昱和,快给钱吧。”
陈昱和弯腰递过去,摊主抖着手推回来,他再推过去,又推了回来,小商贩苦着脸道:“爷、爷儿,这真不能要啊,那、那我……”
“拿着”他冷喝一声,摊主闭了嘴,像接刀子一般的表情双手捧住了银两。
江所伊蹦蹦跳跳的走远了,陈昱和一声不吭,抗起麻袋,摊主赶忙从摊子后面跑上前,急慌慌道:“我来、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