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巡回护士的窃窃私语，张北教授顿时瞳孔一缩，不敢相信的回头看着巡回护士，质问道：
“你说什么！隔壁已经做了两台手术了？！你确定是在做经皮肾镜取石术？”
巡回护士知道面前这位是西京都的大专家，不敢乱说话，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应该是经皮肾镜取石术，隔壁主刀的是外二的楚天医生，他基本只做这种手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张北教授脸色有些难看，喃喃自语道：
“这也太邪门了吧！这速度比主任做的还快啊，难D县医院真的卧虎藏龙？”
勉强稳住了心中的惊讶，张北教授将心神重新投入到了自己的这台手术上。
做得快并不能代表什么，也许手术因故中断，或者技术不行，开了一半就做不下去了，这些都有可能。
而自己眼下这台手术难度不小，慢一点也情有可原。
江北教授有属于自己的骄傲，西京都的大专家怎么可能比不过一个县医院的土医生？
然而不管他怎么暗示自己，他的一部分心神还是抑制不住的飘到了隔壁。
原本如同打战一般的噪声，也在他的耳朵里开始分解，成为区分不同手术步骤的指令枪。
“扩皮，建立通道，碎石，取石，埋管。”
张北教授满头大汗，他竟然就这么‘听’完了隔壁又结束了一台手术。
助手周舒发现了张北教授的异常，小声提醒道：“教授，这个病人情况很复杂，专心一点。”
被助手看穿了心思，张北教授有些恼羞成怒，责备道：
“我做手术什么时候要你教了，做好你该做的事情！”
周舒好心提醒反而被骂，他只好乖乖闭上嘴，看着复杂诡谲的肾内结石不再多言。
病人的结石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张北教授的预估，他只在来的路上大概看了几张病人的片子，里面有好几张还是第一次住院时拍的，离现在已经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了。
经过一个月的演变，病人肾内的结石大面积增生，肾镜下肾盂以及几乎所有的肾盏内都是密密麻麻的结石。
如同梅花鹿角一般的结石形态，填充了肾脏内的所有空隙。
血肉构成的肾脏内，宛如用石头搭建起了一个完整的内核。
饶是张北教授见多识广，但看到如此复杂严重的肾内情况，他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鹿角形结石，因其特殊的形态结构的得名，是当之无愧的泌尿结石手术中的巨人杀手。
面对这种严峻的肾内情况，寻常小医生连上台的资格都不会有。
也只有像张北教授这种大擎，才有一搏的机会。
“碎石能量调大一点，这是个大工程，麻醉师配合好，手术时间可能要很长。”
但即便伟岸如张北教授，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遇到如此难缠的情况，他不敢再有丝毫分神，双眼紧盯肾镜屏幕，越看眉头越紧。
周舒从未见过教授这副表情，心想这次算是遇到硬茬了，端着肾镜更加一丝不苟，生怕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怒了教授，变成无辜的出气筒。
江北教授的手术遇到了巨大的瓶颈，隔壁手术间里，楚天和孙华的手术却愈加的丝滑柔顺。
外二今天排了5台经皮肾镜取石术，除了西京都的张北教授抢走了一台，剩下的四台手术就都归了楚天和孙华。
一开始两人手术做的还不算快，主要是因为楚天想多教一些干货给孙华。
孙华也不愧是外二的宝贝，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主治，裤裆里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楚天基本上一点，他就通了。
昂……当然是指手术的细节。
孙华进步的速度肉眼可见，楚天主刀了两台手术了，也懒得动手了，一脚把孙华踹上了主刀，自己则懒洋洋扶起了镜子。
孙华一开始还有点发憷，但每当手术出现了点什么困难，楚天随口提点两句，他马上就能茅塞顿开。
孙华隐隐觉得楚天的水平明显要高出自己一个大段位，很多东西不是他不想教自己，真的是隔着境界，自己参悟不透。
三台手术一个上午就做完了，这个进度大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麻醉师和护士们累的腰都快断了，发现这两个牲口还要接病人，连忙挥手表示拒绝。
“你们疯了吗，早上就把手术做完了，那老子下午岂不是还要接别的科室的台子！今天工作量严重超支，你们给我们补发工资吗！”
楚天看着他们眼睛都红了，心想以后都是一个团队，也不能把他们逼急了，就点点头说：
“那就先去吃中饭吧，休息一会下午继续。”
孙华一上午连做三台手术，脑子都晕成了浆糊，下台后就靠在角落闭目养神，嘴里还喃喃自语着台子上遇到的问题。
楚天没有打扰他，知道他在反刍今天的收获，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不动声色的顺走了他的饭票，准备今天中午吃顿好的。
兜里揣着两张饭票，楚天心情愉悦的出了手术间，路过隔壁张北教授的手术间时，看到头顶上依然亮着的‘手术中’，他顿了顿足。
“还没做完手术？”
毕竟是自己的病人，楚天还是很关心手术进度的。
病人最新的片子显示结石生长的速度很快，所以楚天把他的手术排的很靠前，就是担心再拖下去手术的难度会成几何曲线上升。
可他没想到的是，仅仅几周的时间，病人就发展成了严重的鹿角形结石。
让他更想不到的是，手术台上的张北教授已经到了骑虎难下的境地，手术即将面临难产崩盘，手术室内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
这一切楚天都无从知晓，他的身份只是个县医院里面的小医生，就连自己病人都不信任自己，特意找来了西京都的教授主刀，换下了他这个看起来就不靠谱的小医生。
西京都的教授更是视他如草芥，闭上了手术间的大门，不屑将自己渊博的学识相授。
里外不是人啊……
楚天喉头发苦，自嘲的笑了笑，脚步不再停留，直接越过了手术间。
“算了，吃饭去，反正人家也不待见我，进去了就是讨骂的。”
楚天前脚刚走，饿的眼睛发绿的孙华后脚就跟了出来。
“狗日的楚天，上辈子肯定是资本主义的殖民者！剥削人们的恶势力！”
可怜自己辛辛苦苦和他后面做了一早上的手术，点头哈腰就差没叫爸爸了，这个牲口竟然转头就顺走了自己的饭票。
就不能做个人吗！
孙华路过张北教授的手术间时，也是先抬头看了眼亮着的‘手术中’，不屑的吐槽了一句：
“堂堂大教授做一台手术，竟然还没咱们这群乡巴佬做三台快。”
吐槽完他直接按开了自动门，反正教授又没有指名不让他进去，而且他也很好奇西京都的教授是不是真的那么牛。
能比今早的楚天还要妖孽吗？
可没想到孙华刚一进去，就听到张北教授无奈地宣布道：
“手术失败了，让家属来谈话间，我和他谈谈吧。”
孙华乘着没人注意，转身一溜烟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