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
七问拂尘轻轻划出一道弧线，充满光明的灵力碎成一道流光，除了护住自己，就是如绳索一般锁住凌苍。
“咔，咔……”
凌苍身边围绕着的碎片组成的禁锢绳索，被一道道细小的冰刃割开。凌苍手上握着纤细的冰剑，直指七问咽喉。
“嘶～”
一道刺耳难听的声音在七问耳边炸起。凌苍的冰刃被一柄巨大的剑挡住，冰在剑身上摩擦出的声音难听至极。
“哼。”
凌苍先前耗损巨大，自知今天是突破不了这剑，一怒之下握碎了冰剑。冷漠的看着那个挡在七问面前的青朴。
青朴蹙眉，看了一眼七问，紧接着收起剑，缓步走向凌苍。
“你想做什么？杀了道天宫的道子，这样就无人知晓你的事情？那你需要连我一起杀了。”
“你救我一次，我不可能杀你。”凌苍看着青朴，倒有一瞬间仿佛看到了自家哥哥的感觉。
青朴气急反笑：“那你独独去杀他做什么？道天宫的道子死了，我这个同他一起进了结界的人就能逃得了嫌疑？就算你把我们都杀了，你当外面那些人是无用的吗？到时候整个东武大陆大半势力都要追杀你，你觉得自己能逃得了多久？”
凌苍低着头，认真想了一下，似乎的确是自己太幼稚了。就算刚刚杀了七问，倒霉的还是自己，可不杀呢，自己也早晚会暴露。只不过杀了他会提前被追杀而已。早知道就不下山了，人间哪有那么多漂亮的羽毛，明明就只有一堆无聊的人和无聊的事情。
看着凌苍不说话，青朴心下稍定，凌苍性子难以捉摸，修为又高，如果真的打算动手封他们的嘴，以他和七问的实力加上各自的底牌，逃是肯定能逃走的，但这事绝对会闹大。除非不得，他私心不想让这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就此染上麻烦。
“更何况，你真觉得堂堂道天宫的道子，会连保命的东西都没有吗？除了修为比我们高，你的底蕴又怎么跟屹立于这片大陆数万年的古老势力相比？一旦这事捅出去，你觉得自己能挡得住几波追杀？”
青朴严厉的话的确有道理，凌苍不知道怎么反驳，但只是听着话又觉得很烦躁。
“那你说怎么办？今天从你这个结界里走出去，该传出去的，不该传出去的，都会传出去。就算你可以为我守口如瓶，可你怎么保证他也可以呢？”
凌苍挑眉看着七问。这个道子从头到尾不发一言，但凌苍深深记得那时他的眼神。那种莫名其妙的同情和怜悯，让他十分不爽。而且也觉得奇怪，那种眼神，绝不像是一个看透了他身份的眼神，倒像是看到了其他的东西，可，应该看到了什么……
青朴也转身看着七问。向着七问深深一拱手：“道子，青朴有个不情之请，你先对他出手，错在你，他其后对你出手实属正常。还请道子看在我的面子上，答应我，今天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不会再有第四人知晓。”
七问手指轻捻着拂尘，看着青朴，眼帘轻垂。久久不曾说话。
凌苍手指微微蓄力，如果他不答应，不管代价是什么，他都会解决他。就算如青朴所说，他们有着足够的底蕴，可以在他手底下逃走。可，他还有青鸾九儿，在绝对的月境实力面前，他不相信他还能逃得了！
“我答应你。”
七问清清冷冷的声音不像凌苍那般，凌苍的冷是真的，不带有丝毫感情的，彻头彻尾的冷，七问的冷，是带有对万事万物宽容温柔的冷。因为宽容因为博爱，所以不得不久居高阁，心怀善念，又无法一一满足所有人都欲望，只好以冷漠以对，却又带着悲悯心怀。
凌苍听着七问的声音，莫名其妙的生出一堆感慨。难不成邪祟，也在道的光明羽翼下吗。真是可笑。
凌苍低嘲一声，摇了摇头，将脑海里那些该有的不该有的想法都甩出去。对他而言，实在很难生出跟七问一样的共同情绪。更别说去体会这种感情。
青朴长出口气，起身如释负重的笑着看着凌苍：“你若信我，这件事就到此为止。除你我跟道子以为，绝不会有第四人知道。我可以起誓。道子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他不轻易许诺，但从未食言过。”
继而转身，看着七问又是一拱手：“多谢了。”
“不必，本就是我的错……”
七问欲言又止，看着凌苍的眼神复杂。
“想说什么就说吧。碰巧我也有事问你。”
青朴听着，轻笑一声：“外面的选拔考核估计已经开始了，我要是再不去，好苗子可就被那两人挑走了。我先走一步了，你们就在此聊聊吧。道子阁下也早些出去，毕竟是为自家挑选新鲜血液。这里的小结界以你们的力量，很快就能破开，我先出去了。”
刚说完，青朴的身影就隐出去了。凌苍和七问看着青朴先前所在的地方，不得不感慨一句，这样一个通透的人，真是难得。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通透，真的难怪十年前……”
七问欲言又止，似乎想到了什么，戛然而止。凌苍丝毫不在意，他只想问一问七问，到底那个眼神，是为什么。
“你想问些什么。”
七问看着凌苍，干净的黝黑的瞳孔，无悲无喜。
凌苍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对我出手。”
“这也是我想问的，为什么我会对你出手。究竟是，为什么呢……”
七问微微蹙眉，似乎也很纠结：“我其实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御剑而来，远远的感觉到一股滔天的邪气，我以为有凶物出世，师父教导过我，如那样的邪气，当立即斩杀，否则会酿下大祸。明心剑自出世就一直伴随我，知我心意，于是凭着我的一个念头，去杀你。”
“那么，你现在的想法呢？”
“我很抱歉，等我到了，我从你身上感觉不到然后邪气。我看到了被折断的明心剑。这不关你的事，是我的错，我的一念错误，才导致明心剑被折。此生我绝不会再用剑，这把拂尘，将伴我此生，这是我对明心最后的弥补。”
凌苍沉默着，他怎么都无法想象到是这种结果。简直是最莫名其妙的结果了。
“那，我要杀你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七问看着凌苍的眼睛：“我自幼与他人不同，我的眼睛，可以看到很多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但又仅仅是一刹那的事情，有时候甚至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看走了眼。但，我的师父告诉我，我的眼睛没有任何特点，这才是最不可思议的，所有人都眼睛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特别之处，可我没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你不是你自己，你是我，是他，可以是任何人，甚至可以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代表，唯独不是你自己。”
“没错，我是我，也不是我，所以我这个平平无奇的眼睛，可以看到很多很多东西。”
“你看到了什么？”
“一束光。”
“光？”
“是的，光。”
“我不明白。”
“黑暗中的光注定被追逐。”
凌苍不再说话，七问也不再说起。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凌苍百思不得其解，可看七问的样子，也绝不会再多说一句。
而在很多年以后，凌苍才知道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
“该你了。”
凌苍想问的都问了，就只剩七问了。
七问想了一下：“你是谁？”
……
凌苍本来是想笑的，闹了半天就这一个问题？
可看着七问认真的脸，他又笑不出来。于是只好认真的想了又想，然后看着七问：“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呢，我比你还想知道。真要来说，我不是好人？？应该是应该是了，我不是好人。”
七问看着凌苍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却也不觉得那是在糊弄他。
“不知道就不知道了，早晚会知道的，也许我会比你先知道呢。”
凌苍耸了耸肩：“那到时候记得告诉我，我还得好好谢谢你呢。”
“一定！”
“出去吧。”
凌苍话毕，脚尖轻点，阵法立破。
有些人注意到了凌苍二人，但或许是因为青朴先出，反倒显的不奇怪了。凌苍不禁感叹青朴对阵法运用的纯熟。这么短的时间就可以绘制成一个小阵法，虽然是个简单的障眼法，但用时之短，凌苍也只学过一些浅显的阵法知识，故而对青朴抱有极大的欣赏。
因为障眼法不影响法阵里的人看到外界的景象，凌苍与七问没有显的不适应，且广场上的人已经消失了很多，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青朴。
“考核已经开始。”
青朴看着二人，松了口气，他出来的时候生怕他们再打起来。
“道子，今年有些子弟资质十分不错，我并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所以擅自为他们出了题，是为道天宫的准备。还请勿怪。”
“你比我更了解道天宫，这件事你来做也无可厚非。”
七问倒显的不怎么在意，凌苍倒是愈发好奇二人之间的关系了。不过别人的事情，他也没兴趣追问。
宫千雪款步上前，向着七问道：“许久不曾见面了，这些年，你可还好？”
七问微微点头：“很好，多谢挂念。”
“你……”
宫千雪丹唇轻启，欲语还休的样子让凌苍惊了一下，他眼瞎都看得出来这个叫宫千雪的女孩子喜欢他，他能看不出吗？
“有点意思。”
“我来介绍一下。”青朴轻咳一声，打破了这段尴尬的气氛。
“这个是凤瑶坊的宫千雪，这位是炎阳天的小炎王陆游天，这位就不用多介绍了，道天宫的第六道子七问，我是漾云宗的青朴。不过咱们俩好像也算是老相识了。”
青朴尴尬一笑，小山村那次的确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凌苍一一看过去，学着先前青朴的样子一拱手：“我叫凌苍。”
“以你的修为……敢问家长长辈是哪位前辈？”
宫千雪问的小心翼翼，陆游天对此嗤之以鼻：“你看起来比我们小不了多少岁，修为却是我们看不懂的境界，方便告知我们你的老师吗？”
“不方便。”
凌苍生硬拒绝。陆游天挑眉，还从没人这样无视过自己，不过毕竟人家有那个资本，也就算了。
“别介意，他性子一向如此。”
青朴打着圆场：“敢问你可有想去的地方，我观你似乎不曾用过什么灵术，是不曾修练过吗？”
“灵术？”
凌苍听山神爷爷说起过，也见哥哥用过。但，没人教他他也就一直不会。
“看样子是没学过了，你这也……恕我直言，你这情况也太少见了。”
青朴有些尴尬的说道。其余人也是不甚明白的看着凌苍。
“时间快到了，梧桐秘境即将开启，进去历练的人也都快出来了，我需要去主持大局。失陪了。”
宫千雪歉意说着：“苏芽，晴儿，看好了梧桐秘境，若有人淘汰了，记得送出结界，至于他们从梧桐秘境中得来的东西，就归他们吧。毕竟里面危险查重，拿到了宝贝，也该属于他们，让他们随便留下一样东西即可。”
“是。”
名为苏芽和晴儿的两名少女领命下去。青朴也是向凌苍歉意的抱拳：“我也要去看着了，此次所有人进梧桐秘境，凡胜出者，可自己选择愿意去向哪里。我要去看着了，要不然好苗子可都被千雪姐姐抢走了。”
“梧桐秘境？？”
“就是那个。”
青朴指着一面看起来像是镜子的东西：“梧桐秘境是我们四个宗门共有的宝物。是一个阳境大能身死道消后丹田化成一个小世界。经过十几万年的演化，里面变化极多。一直都是用来选拔新鲜血脉的。据说最重要的是里面的传承。不过这个秘境只能允许海境以下的人进入，故而这么多年过去，也没法找到里面的传承。”
青朴边走边向凌苍介绍。七问与陆游天也是一路跟随。凌苍看到了镜子，一面很普通的铜镜，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久远，纹漆的地方都有些掉了。
“我们只招十六岁以下的人。所以几户都是可以进的，如果是十六岁就到了海境，可直接免试。还不曾问你今年多大呢？”
青朴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竖起了耳朵，说实话，虽然凌苍的修为看不透，但肯定跟七问是一个水平，甚至有可能比七问还高些。下意识的都希望凌苍的长相不过是因为驻颜有术而已。
“十五。”
“十五？”
陆游天惊讶极了。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少年，居然这么小。
“真的是，人比人要气死人啊。不能比不能比。父亲常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原以为遇到你们就很可怕了。没想到还有更厉害的。”
厉害……青朴眉眼清俊，可眼底却闪过异样的情绪。他见过更厉害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