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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死前诅咒(5)

走到近前,洛霄发现距离花海很近的地方还有一块石板,上面整整齐齐纵横十九道,石板两侧各放一个挖空了心的木头罐子,倒颇有几分朴拙味道,里面却是黑白的石子,显然是对弈之物。黑白子的大小并不尽相同,但也是天然雕琢,白子晶莹,几乎无瑕,黑子倒是并无特别,但洛霄仔细一看,对着阳光的边沿明显呈现绿色,心头暗暗纳罕,这可算是云子了,只是不知从何而来。

“放我下来。”江杳云放下双手。洛霄如奉纶音,忙把她放下来,想她大概想进屋子去,正想扶她,发现她目光落在棋盘之上,顿时明白。穆氏兄弟幼年一起长大,感情甚好,穆宫主棋艺精湛,穆镜定然长于此道。江杳云在谷中遇到穆镜,这副棋就是与穆镜对弈之物,可现在物是人亡,难免伤心,但伤心不利于养伤。洛霄本想用最近的炉灶岔开江杳云的目光,但想到穆镜过来,定是在炉灶前一起吃过饭,于是赶紧指着小木屋对江杳云说:“那是你搭的吧?能带我看看吗?”江杳云顺着洛霄的手指看过去,只点了点头,由洛霄扶着走向木屋。洛霄轻轻松了口气,小心地扶着江杳云,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掩饰掉棋盘和炉灶勾起江杳云对旧事的怀念,影响养伤。

小木屋并未锁门,在这并无人迹的无名谷中也无需用锁,只是用树枝挂上了,以免刮风时风吹得门啪啪作响。门外的草长得没过了小腿,洛霄把树枝拿开,拉开门。出乎洛霄的意料,屋内并不黑,南侧开了一个窗口,也不知是用什么隔住了外面的世界,却能让阳光洒进来。

上下打量了这个小木屋,屋内也只有北侧有一张大床,临窗有一张长条木桌,桌上放着一个木瓶,里面的几枝花柳早就枯萎了,却仍不肯垂下,棕色的花瓣落了半桌,剩下的一半花挂在枝头,凝固了一般与枝干连在一起。桌上积了一层灰尘,隐约能看到下面的木纹,桌下的凳子也是与桌子一样的木料所制,只是一张四四方方的普通小板凳。若是在普通农家,都并不稀奇,但洛霄想到这都是江杳云亲手所做之物,心生温暖。转头去看那张床,说是床,其实也不过是四根粗木桩架着几块木板,卡口的位置直接嵌进了木桩中,倒很结实。上面单是一张草垫,别无它物,编得很粗,勉强拢住了草。床头上还有几朵花从上面垂下来,颜色也暗淡了,还能勉强看得出来是蓝色和紫色的花朵,应该就是外面那片花海中的两种。屋中虽然还有很多空间,却都空着,显得宽敞许多。

把江杳云扶到桌旁,抽出凳子来,拭去了上面的灰尘,洛霄请江杳云坐下,自己去床边把草垫子拿出外面抖灰,一边想着应该先让江杳云在外面坐一会儿,自己收拾一下屋子,可是又怕江杳云独自坐在外面触景伤情,最后还是决定以晒太阳为名让她到木屋的南边坐一会儿,以免看到屋后侧面的棋盘、炉灶等物。江杳云并没反对,洛霄直接把她抱了过去,江杳云也未曾作声,顺从地坐在木屋南边,由着洛霄回去自己收拾了。

洛霄割了外面的草,扎成一把,把木屋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把桌上充当花瓶的木瓶拿出去清洗了一遍,折了两支新柳插在瓶里。床头的花也换掉了,但洛霄不知道该摘什么花好,从小溪回来的路上看到路边有松莹,便摘回来几棵拴在床头。

没多久,一切就布置好了,洛霄把江杳云抱回来放在床上,江杳云脸色转白,呼出的气也粗了些,洛霄知道过了大半天,江杳云有些支撑不住了,就坐在床边地上,为江杳云平息气血。

过了一个半时辰,洛霄才松开江杳云的手,睁开眼睛,江杳云闭着双眼,面上微有血色,呼吸也轻快起来,看情况已经睡着了。洛霄蹑手蹑脚把袍子盖在江杳云身上,就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江杳云。

或许是这一回为江杳云平息气血耗费颇大,而且自从上次心神动荡伤损以后,一直也没有调息过,洛霄也觉疲惫得很,见江杳云无碍,又沉沉睡去,自己也就支着手臂昏昏沉沉地打盹儿。

迷迷糊糊之间,自己和江杳云就在外面的那片花海中追追赶赶,江杳云的巧笑声阵阵入耳,洛霄也似乎忘记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和江杳云追着闹着。江杳云终于被自己抓到了,洛霄握着她的手腕笑着,江杳云也咯咯地笑个不停。突然之间,那些花都闭了起来,颜色也不鲜艳了,洛霄听到远方似乎轰隆隆的雷声,跟着便有劈劈啪啪的声音响起来,洛霄不知这些是从哪里发出的声音,惊疑不定,江杳云却听不见一般,还在那里笑着,但自己看来,江杳云的笑却带着几分凄凉的味道,眼睛里都没有笑意。洛霄正待问时,江杳云突然不见了,只有似隐似现的笑容荡在天空之上,彻底消失了踪迹。洛霄心中发急,倏尔惊醒,四下急看,江杳云还躺在面前的床上睡着。

洛霄闭上眼睛松了口气,却的确听到噼噼啪啪的声音,往外一望,才知道外面下雨了,走到那块透明之物前,看到它外面被雨水淋湿,雨水顺着光滑面流了下去,没有一滴流进来,此物确实挡风遮雨。

天空突然闪过一道光亮,跟着炸过一串闷雷,但江杳云仍然睡着,呼吸都未变,洛霄看着江杳云微微笑着,心里想到,江杳云似乎很久都没有睡这么踏实了,即便在武陵结界中,她都没有这里睡得安宁,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受了伤身子疲累,大概更深层的原因是,这里才是她心灵的归宿吧。

望了望越来越黑的天色,洛霄重新把门从里面拴紧了,就倚着江杳云木床的床沿,合衣睡在地上。外面狂风骤雨,拍打着小木屋,雨水砸在透明板上的声音清脆得多,风也把门刮得晃来晃去。虽然门已经被洛霄拴好了,可到底从门内栓也只是用一根草绳把两边的木头拴起来,到底不甚牢固,洛霄想着待天晴了把木屋修葺一番。若是重建,大概江杳云不会肯的。这段日子自己陪江杳云一同度过,她的伤一痊愈,大概就会和自己永不相见了吧,洛霄的心猛地痛了起来。

睁开眼,黑夜里也不怎么能看清江杳云的模样,天空一道闪电划过,借着闪光,洛霄望到仍然沉睡的江杳云的脸,突然就觉得周围很安静,心里也很宁静。或许,了结了坤山的惨案,等于为自己、沈夜洗清了罪名,也可告慰师父在天之灵了。复又躺下,洛霄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和满足,也渐渐睡去了。

两人仿佛都是经过了重重磨难,终于回家了一般,这一夜屋外风雨交加,噼啪作响,两人睡得十分踏实,连洛霄都没有夜中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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