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中有几只不知从哪里游来的鸭子，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游来游去，水上划出道道水纹，洛霄盯着鸭子，目不转睛。江杳云拿另一条丝巾在洛霄眼前一甩：“鸭子一会儿再看，你师弟还跪在那里呢！”洛霄头也不回，只揽过江杳云：“那是鸳鸯。”江杳云从未见过鸳鸯，闻听此言，瞪大了双眼扫向水面，水面上的那一对鸳鸯却越游越远。一只趁着另一只转向它方的时候一头躲进蒲草丛中，另一只转过头来，不见了踪迹，只在水面上来回游动，转着小脑袋来回寻找，一会儿未见，急得在水面上扑腾着翅膀。另一只出来了，这一只也不再东张西望，一对鸳鸯又在水中交互划出各式各样的波纹，时而交颈互贴，时而互相追赶。
看得起劲儿，江杳云扯着脖子往前使劲儿想再看看，身后响起洛霄的声音：“起来吧！”江杳云心中一松，忙回头去看。洛霄已经把沈夜扶了起来，沈夜还低着头，脸上的红晕并未褪去，尴尬之色仍然在脸。洛霄和沈夜拥抱了一下，各自捶了捶对方后背。江杳云看到斜过来的洛霄的眼睛，眼眶已经红了。沈夜哽咽着说：“师兄，小弟再不干了！”洛霄只叫得一声“阿夜”，万千言语涌哽在喉，两人恢复如初。
过不多时，大家都平复了心情，水面上那一对鸳鸯又从柳荫中游了出来，四个人都靠在栏杆上指着鸳鸯说着话，嬉闹谈笑。没一会儿，四人就又坐回到桌前继续这顿没吃完的饭。梅灵儿急着叫人赶紧添换新菜，侍女一阵匆忙，桌上的饭菜就都撤了下去，陆陆续续上了新的。江杳云率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可饿死我了！”跟着三人也纷纷伸筷子，聊了几句，气氛满满融洽起来，仿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只有沈夜，言语行动中尚有三分局促，频频看向洛霄。
“师兄刚才问我们怎么在天雪宫的。”
大概是急于打破尴尬，沈夜找到之前谈论的话题。
江杳云道：“正是，快说来听听。”沈夜放下碗筷：“这话说起来就长了。灵儿也是天雪宫的门下，她的师父……”梅灵儿打断他：“要是像你这般叙旧讲关系，讲到明天也说不完，还是我来说吧。”沈夜憨厚笑笑：“她说。”
放下筷子，梅灵儿道：“我是天雪宫的人，和天雪宫的宫主有亲缘关系，也有师门之谊，一直游走在外。宫主传信与我，说自己病重，叫我回来看看。”江杳云笑道：“果然简单。”梅灵儿拿起筷子接着吃：“这些关系的事情，说简单就简单，想复杂了，就难了。”
几次都停下筷子，江杳云想要说点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洛霄开口说：“阿夜，你离开棠香府的时候，慧真师太和穆前辈还在那里吗？”虽然闫筝说慧真和穆铮已经离开了，可洛霄知道此话不能深信，是以向沈夜确认。
沈夜正嚼东西，未及开口，梅灵儿插口说：“翎姐他们走了。听说翎姐来过一次，穆镜却从来没回来过。”江杳云有些奇怪，梅灵儿又叹了一声：“他们兄弟的关系啊，还是难以调和。这么多年了，跟以前一样。”
听得云里雾里，江杳云有些发愣：“哪个兄弟？”梅灵儿说：“就是穆铮穆镜二兄弟！哥哥穆铮就是天雪宫主，此事才真是说来话长了。”江杳云吃了一惊：“穆伯伯难道就是竟然是天雪宫主的弟弟穆镜？！”梅灵儿问：“你认得穆镜？”江杳云只轻描淡写一句：“以前落难时，穆伯伯曾帮过我的。”梅灵儿笑道：“还是那个脾气，喜欢帮助人家。”
江杳云心内翻腾不已，面前的美酒佳肴仿若都不在眼中了。
之前施庆同就曾经说过传言慧真师太已经嫁给了天雪宫主，那时便心中存疑。穆伯伯修为高深，又精通易容机关之术，生性洒脱不羁，却又有些邪气，如今想来，种种迹象表明，如果说他是天雪宫的人，便再无说不通的地方了。
江杳云是个聪明女子，以前所知道的事情已经在她心底有了印记，隐隐觉得穆伯伯并非常人，也并非普通隐居的修真之士，早已怀疑到天雪宫头上了，只是自己从小便被灌输三宫四府是与六院双山正派相持的邪门歪道，虽然出来日久，尤其是在月袖宫住的那段时间改变了许多想法，但穆伯伯是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潜意识里仍旧不愿把他想成三宫四府的人，如今一切摆在眼前，江杳云并无多惊讶，反而像是一块石头落下来，心里踏实起来，之前的疑影和猜想，都统统消失不见。
如此说来，穆铮喜欢慧真师太，那时慧真师太还叫翎真，尚未出家，而翎真却和穆镜相互倾慕，还互赠了红豆，可见此事已然成定。那时玄清妙人想来是知道的，但又因为什么，翎真出家，抛弃了红尘的一切，成了方外之人，自然也就不会和穆家二兄弟有任何的后话了，大概这也就是穆镜幽居深谷三十载的原因。可自己和慧真师太相处多日，她并不是一个柔弱随性的女子，相反，性子倒很刚烈。这么多年过去了，慧真师太拿起红豆都会发怔落泪，穆镜更是视若珍宝，连见灰变旧都在意得很，可想而知当年两人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慧者落发遁入空门，江杳云有些想不通。
梅灵儿几次夹菜给江杳云，江杳云都在想内中的事情，梅灵儿翻过手，用手背轻轻碰了江杳云的手背：“云姐姐，想什么呢？”江杳云回过神来，问梅灵儿：“当年发生了什么，慧真师太没有嫁给穆伯伯？”梅灵儿眉毛一挑：“云姐姐也知道翎姐的事情？”江杳云想了想：“不算知道，只是听说了一些事情。”梅灵儿放下筷子，饶有兴致：“云姐姐都听说了什么？”江杳云也放下筷子，正要说话，沈夜开口说：“灵儿，你知道什么就告诉江姑娘嘛，江姑娘知道的你都知道的。”梅灵儿嘟囔着嘴，夹了一块豆腐塞给沈夜，才道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