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尧在办公室看到宋离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她坐在那里,然后笑了笑。宋离隔着玻璃门冲着里面的蒋尧微微点头,然后径直走向自己的位子。
公司报完到,蒋尧告诉宋离还是要先回去Global完成离开之前未完成的工作,下午,整理好材料,宋离就出现在了肖培的办公室门口。
肖培刚从香港回来,有些疲惫,可看上去还算精神,他接完电话一转头就看见了宋离。当天下了班,肖培说给宋离“接风”,宋离有一刻的犹豫,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这次,是宋离家门口的面馆。
肖培的西装搭在一旁的椅子上,白衬衫挽起了袖子,宋离给肖培倒了一杯啤酒。
“还好吗?”肖培笑着问。
“还好。”宋离说。
“那就好。”肖培还是笑笑。
接着,两个人开始低头吃面。
这跟宋离想象的不一样,肖培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问了自己还好吗,然后一句“还好”,他就得到了预期的满足。
面吃完了,肖培看着玻璃杯里剩下的半杯啤酒,然后笑笑,“其实,成长就是这样,哭过了,笑过了,也就什么都过去了。你现在,有没有一种感觉,就是好像什么事情都已经想的很开了。”
宋离先是一愣,然后低下头,“嗯”了一声。
“我想你一定觉得奇怪,觉得像我和蒋尧这种人,一定是你上大学那会儿最厌恶的人。其实,宋离,等你经历了社会之后,你会发现,我们谁都不可能不改变。蒋尧过来找我给你请假的时候说过你的事情,我也记得她跟我说的一句话,不是所有的以前都美好,也不是所有的改变都让人厌恶。她跟我说,至少这件事过后,你会成熟。”肖培笑笑,喝了一口半杯啤酒,“你看,我二十三岁去的美国,二十六岁上班,二十八岁结的婚,平时上班穿的都是Armani高级定制西装,三十一岁离了婚,三十二岁我一个人穿着廉价西装带着不不,被美国总公司打回了长安,现在我三十六岁,可我依然努力,我不是沉迷于金钱与权势的人,我只是,只是我们总得选择一种生活方式,来继续。宋离,生活里打败我们的有很多,爱情,金钱,权利,甚至还有路边的香蕉皮,可是擦干了眼泪,我们总还是要站起来,不为别的,就算为了橱窗里的Burberry,为了舞台上的摇滚乐,为了一个月才舍得吃一次的大闸蟹,为了你初中日记里的‘美好未来’,也为了,家里那个,你一想起来就会鼻酸的老妈。”
“谢谢,你。”宋离低着头,三个字说的很小声。
“不用谢。”肖培还是笑笑,三分之一的啤酒一饮而尽,“啊,不不今晚一个人在家,我要早点回去了。明天见,宋离。”
肖培递给面馆老板一张一百,然后起身拿起西装和皮包,接过老板递过来的零钱,伸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在长安的夜里渐行渐远。
宋离站在马路边,看着肖培洒脱的走远,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2014年的夏天就这样忽而悲伤的结束了。
十一刚过,宋离一早站在马路边等公交,蒋尧的车就靠了过来。
“蒋姐?”宋离弯着腰看着车窗里的人。
“上来吧,我带你过去。”蒋尧只是微微一笑。
宋离扎好安全带,还不知所以的问着蒋尧大早上怎么会到她家附近,蒋尧说昨晚一朋友喝多了,她把朋友送回了家,也就顺便住下了。
“你朋友住在这附近?”宋离问。
“嗯,就你家再往前一个路口。”
“哦哦,我知道了。”宋离笑笑,“什么朋友啊,之前都没听你提过?”
“肖总那边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大概什么时候能结束?”蒋尧目视前方,直接忽略了宋离的问题。
宋离吐吐舌头,知道还不到两个人互开玩笑的程度,“快了,估计最快月底就能完。”
“是吗,肖总那边的事情也拖得够久了,等回头他那边的案子结束了,你就回我这儿来吧。”
“哦。”宋离迟钝的点点头。
跟Global合作的项目下周就要正式签约了,宋离因为整理本公司资料再次回到了蒋尧的身边。坐在桌子上整理着近些日子的各种材料,一个同事敲了敲宋离的桌子,宋离抬头。
“蒋姐让你进去一趟,好像是跟Global那边合作的事情。”同事低声说。
“嗯?”宋离抻个脖子麻木的点点头。
“蒋姐。”宋离敲了敲蒋姐办公室的门。
“嗯。”蒋尧没抬头,低头看着刚刚秘书送来的合同。
“蒋姐,你叫我。”宋离进来关上门,规规矩矩的站在蒋尧办公桌前。
“这个。”蒋尧把几张纸往宋离跟前推了推,“这是肖总跟咱们之前确认的一些项目细节问题,你回头有时间给他送过去,让他仔细确认一下,有任何问题,你及时反馈给我。”
“哦,蒋姐,什么时候要?”宋离看了看问。
“下周一。”
“下周一?”宋离反问,“可是今天是······”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好了,出去吧。”
“哦。”宋离拿起那几张纸,咬咬嘴唇转了身开门。
“啊,对了,叫小张和跟他一起负责下周Global和我们签约仪式的人十分钟后去会议室开会,签约的细节我要了解。”蒋尧叫住了宋离,宋离听完,重新垂下了头。
距离周五下班还有不到一个小时,蒋尧给宋离的任务,宋离脑子里只有一句话要问,那就是,“早干嘛去了?!”
茶水间,宋离忐忑的给肖培打电话,三个,没人接,眼看着身边正在商量周末聚会的同事被一个一个拉去开会,宋离后背不禁发凉。
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肖培。
“喂,肖总,我是宋离。”宋离对着玻璃窗傻笑。
三分钟后有些无奈的挂了电话。
肖培现在台北跟客户谈合作,明天一早才能回来,可是明天不不的幼儿园郊游,两天一夜,明晚要露营,宋离看着晴空万里的蓝天,只感觉一道闪电直直的朝着自己的头顶劈来。
下班回家的宋离晚饭都没吃,在床上滚了半个多小时,还是硬着头皮给肖培打了电话。
“这样,宋离,我明天下了飞机大概是八点多,然后直接过去,他们老师要求八点去幼儿园集合,我再过去就来不及了,早上我让阿姨把不不送到幼儿园,然后让不不直接跟车走。”
“所以,肖总,您的意思是······”宋离双手抱着手机,卑躬屈膝的跪在床上。
“是这样,宋离,周末正常来讲我是不处理长安区这边公司的事情的,除非是之前定好的行程,但是既然你们公司东西要的比较着急,我明天是可以确认细节的,但是就是时间,确实不太方便,因为这次的郊游我是答应了不不的,作为一个父亲,我想我不能食言,你说呢?”
“那要不这样,肖总,要不我明天过去,不不他们幼儿园是准备去哪里郊游露营呢?”宋离想自己干脆豁出去了,耽误一天,总比礼拜一被蒋尧骂的好。
“你意思是明天跟我们一起过去?”
“不不不,肖总,我意思我明天直接到不不幼儿园郊游的地方找你,你给我抽二十分钟,不,十五分钟就好,蒋姐说,一定要及时听到您的意见,然后反馈给她,她趁着这两天好再做修改,周一就要给公司的高层看了。”
“这样,也行,就怕你来回太麻烦了,因为还挺远的。”
“不会不会的,肖总。”
“这样的话······”肖培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肖总,您什么意思?”宋离听出肖培的犹豫,害怕好不容易谈妥的见面就又泡了汤,于是赶忙问道。
“别的没什么,宋离,其实我是有事想要拜托你。”肖培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肖总,您说。”宋离没犹豫,都没问是什么事就赶紧答应了下来。
“我是这样想的,宋离,既然你明天都要过去,不如你明天去幼儿园陪不不一起走,行吗,因为明天别的小朋友都有父母陪着,只有不不是自己过去的,孩子不说,可我也知道,不不一定不高兴。家里的阿姨平时只照顾不不的吃穿,其他的都不在工作的范围内,我也不好让阿姨跟着,而且不不也不是很喜欢出门有那个阿姨跟着,就是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
“这个······”宋离犹豫了一秒钟,但还是答应了,“没事儿肖总,我明天就直接过去幼儿园那边陪不不一起过去吧,之前跟孩子见过面,我想他应该也不讨厌我。”
“宋离,那我先谢谢你了。”肖培笑了笑,语气很温和。
“哪里哪里,肖总。”宋离干笑两声。
“那行,那就大概这样,我现在还要陪一下客人,不方便跟你多说了,具体的,我们明天见面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