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淑霞把东西从那间房搬出来,可不得不遗弃的画,让她惆怅的疼。同情的,冷笑的,漠漠的一张张水粉脸。徐区长的绝笔!赵科长私密的给孙达打了电话,便无声无息,范主任怔怔的,科长们观云卷云舒,职员干事李亚丽眯缝起眼睛,孙雅维掉了很多眼泪……
婚礼如期举行,不在城里,在三里口的一个小村子里,平展展的麦场上,还留着麦香,草垛像蒙古包。镇里的书记和村干部、群众为这对新人,搭建了一个旷野中的婚礼殿堂,几十盏灯泡,把麦场、坝子照得晶亮,两排方桌,瓜果、糖、花生、香烟、酒、饮料都盛在盘子里,摆在桌子上。村上的男女老少来了,学校的老师来了,村支书的女人和好多年青的媳妇,还特地画了浓妆,为新人助兴。刘副区长和老伴同开发区的一些同事也赶来了。范主任没有出面,悄悄租了一辆车,刘意带了一辆大众轿车来,为他们的婚礼服务。孙达和陈淑霞的眼眶,浸出泪花。漫天星辰,簇在山头。
徐区长制造的临阵倒戈、釜底抽薪的危机,在一串串鞭炮声里坠落。
村里年轻人提议,为孙达这个好哥们的婚礼,要在麦场里闹它个通宵,人们欢笑,祝福,音乐缭绕。
把两位新人送进“洞房”------孙达的办公室里,扫床的仪式结束,老乡把安谧和幸福留给新人。
他们相拥坐到凌晨三点,疲惫消去了,下弦月升起来了。远处麦场上,不时传来村民的欢闹声。孙达打开一瓶红酒,冒着气泡的酒汁,在两个杯子里翻腾。大学二年级的一天夜里,他和她作了人生的百年约定。
孙达红彤彤的脸对着酒色里的女人,拿一苹果,放在她手里;陈淑霞看着苹果上有一个,两个,三个的小小人儿,淘气地跳跃,跳跃……
早上,他们去坐火车。车窗外,浓郁的夏色连绵,他们窃窃私语:
“借范主任的书,没还!”陈淑霞刚想起来。
“哦……”孙达抬了抬头。
陈淑霞又惆怅的心疼:“真孤单了那幅画!匆匆忙忙走,也没给刘意打个招呼”
“真可惜,我没亲眼一见!”
“想看吗?”
“想,又不想!”孙达脱口而出却又闪烁的话,寄托着他不能解释的惶惑不堪的隐私。陈淑霞把头枕在他的腿上,手绢遮住她的脸,抵挡窗户射进的急速的光。列车的韵律里,终于,一声哭“咿……咿……”脉脉而来。孙达捏住她的手,膝盖上已湿湿的。
两封辞职信在回家后的第十天寄出。
年底,刘秀清打电话,说他已接到退休通知;问他们收没收到新园区办主任的一封信,是他亲自写的。不知话是否说完,电话就断了,陈淑霞打过去也不通。是收到一封信,没有落款,统共九个字:紧锁的门,画等待主人。
俏皮的同事发的信息里,有一句特别的话:徐副主任的衣领象决堤的坝口。而没还的那本书里,密密麻麻的圈点印记,和这九个字的笔痕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