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山上的鸟兽向来很吵,即便离恨天此时已经失去了所有修为,那道血光的余威仍在,所以一路上依然极为安静。
离恨天领着李如雪走进了村子,在田野里劳作的村民们望向了那边,眼神里充满了奇怪意味。
整日待在那座破败的茅草屋里足不出户的小男孩出现在山间小道上,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女孩,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要知道他从不与人亲近,纵然这两年里他们帮了男孩很多,对他极为照顾,都没有与他们说过什么话,连道谢都不曾有。
来到破屋前,离恨天指道:“这是我住的地方。”
从小生活在皇宫里的李如雪嫌弃说道:“你就住在这里?”
离恨天嗯了一声,推开了门。
李如雪一眼望去,这座破屋虽然很破但并不漏雨,里面有两张木床,木头已经很旧,床上的被褥都有几块很大的缝布,一张黑漆漆的桌子和两张很矮的小方凳,除此以外好像就没有什么东西,除了那些堆在角落胡乱放置的书籍。
这也太寒碜了。
好在经历了半年逃亡生涯,李如雪也能够承受住这种冲击,但也不禁微微蹙眉,只不过刚刚来到这里,也不好表现出过激的反应,毕竟对方救了自己,要给出足够的尊重。
出于这样的心理,李如雪踏进了屋里。
离恨天后脚进屋,关上了门。
屋子里没有窗户,这扇门是这里绝大多数光线的来源,虽然墙上的缝隙能够射入些许,终究还是很暗。
李如雪不是很适应,说道:“你关门做什么?”
离恨天简单说道:“习惯。”
他取下背上的惊虹剑放在床边那道墙壁上斜靠着,然后坐在一张小方凳上,伸手示意,说道:“坐。”
李如雪依言在另一张凳子坐下,没有说话。
离恨天知道她不可能这么快就从老太监的死亡里走出来,心情自然低落,所以也没有准备闲聊。
他坐在桌前看着对面的那张精致的小脸蛋,思考着为什么对方会给自己一种极为亲切的感觉,要知道他从未没有离开过神州,自然不可能见过,但那种感觉太强烈,不可能毫无来由。
李如雪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想着对方姓李又与自己名字只相差一个字,会不会就是那个素未蒙面的亲哥哥?但仔细想下去又很快否决这种猜测,因为父皇嘴里的唐国太子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的年纪。
屋子里极为安静,气氛渐渐尴尬。
因为李如雪的肚子叫了一声。
离恨天道:“饿了?”
李如雪窘迫脸红嗯了一声。
离恨天说道:“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忍耐一下。”
李如雪哦了一声。
离恨天走到那堆散落的书堆前翻找出一本,然后又重新坐下,开始翻阅。
李如雪奇怪说道:“这么昏暗你也能看得清楚吗?”
离恨天道:“我能够夜间视物。”
李如雪想起洪公公说过的话,说道:“真羡慕你们修行者。”
离恨天道:“你不能修行?”
李如雪说道:“虽然我父亲是地品灵脉,母亲亦是灵品,但我的丹田里没有这种东西。”
离恨天不在意这些,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再无多话,安静的屋子里只是偶尔会响起饿肚的叫喊声。
屋子外忽然出现一道细微的脚步声,离恨天将手中书籍随意仍进那个角落里,说道:“开饭了。”
李如雪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想你又没有做饭。
离恨天看到了她的表情,然后开门将食盒拿了进来,说道:“我不需要做饭。”
他打开了食盒,看见里面是两人份的量,没有什么表情,然后将饭菜碗筷都拿了出来,问道:“你喝酒吗?”
“不喝。”
李如雪摇了摇头,左手端着粗碗,盯着右手上那双有些发黑的木筷,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离恨天未曾理会,自顾自喝酒吃饭。
李如雪强压下心里的情绪,尝试性的夹起一块家禽肉放进嘴里,结果发现味道不错。
因为太饿的缘故,她顺利的吃完这顿饭。
离恨天收拾好碗筷,将食盒放在屋外,关上了门,又准备看书。
李如雪看到他再次坐回原来的位置上,不想让他继续看书,问道:“经常有人送饭过来?”
离恨天道:“一日三餐,还算准时。”
李如雪道:“这间屋子昏暗的像座囚室。”
一日三餐都有人送,你就像囚室里的囚徒。
离恨天听懂了她话里的潜在意思,说道:“我不在意。因为做这些很烦,我懒。”
李如雪看了一眼角落里乱堆着的那些书,说道:“显而易见。可你既然是和洪公公一样的翻海境修行者,应该很随意就能够做好这些事情。而且听说这个境界的修行者已经可以辟谷,但从你的话里能够听出你每天都要吃饭。”
离恨天道:“现在不是了。”
李如雪不解道:“什么?”
离恨天解释道:“我已经不是翻海境。”
李如雪诧异道:“你堕境了?”
离恨天摇了摇头,说道:“我的灵脉断了。”
李如雪惊诧道:“为什么?”
离恨天风轻雨淡道:“因为山上的那场战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战斗一场,眼前的男孩便灵脉断裂,这代表什么,就算极为没有见识的普通人也能够想象得到。可看着他那么风轻云淡的样子,着实让人有些难以置信,李如雪问道:“灵脉是修行者能够修行的倚仗,对很多人来说那都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既然那场战斗会让你灵脉断裂,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离恨天依旧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说道:“不知道。想救。”
李如雪怔了怔,似乎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离恨天放下了书籍,抬起头,说道:“你不用在意,只是断裂不是消失,能修补好的。”
他这两年都在寻找修补灵脉的法子,可时至今日还是没有丝毫头绪,这句话不过只是很简单的一句安慰。
即是让对方别太在意自己付出的代价,也是给自己一个心安。
李如雪松了口气:“这样就好,不然害你从此绝了修行路,我会内疚很久。”
离恨天道:“你是我妹妹,做哥哥的自然要保护好你,不必内疚。”
李如雪笑了起来,很是好看,说道:“有你做我哥哥,好像也不错。”
离恨天赞同的嗯了一声,说道:“当然,这是你几辈子才修来的福气,要好些珍惜。”
李如雪认真的点了点头。
……
……
李家村里那个足不出户的小男孩带回来一个小女孩,从此他的身影经常在村子里出没,再也没有往日里的神秘莫测,就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小男孩一样,仿佛不是一位修为高强的修行者。
李家村里都是凡人,自然没有人可以看出来离恨天已经修为尽散,和他们已经没有什么两样。
破败的茅草屋虽然可以栖身,但终究太过简陋,在李如雪的强烈要求下,离恨天选了一处地方准备建造新屋。
李家村东面那片竹林里的竹子很是不错,启竹溪的源头在禁山深处,依山伴水极为不错,离恨天砍了很多竹子。
他虽然修为尽散,但其实还剩下一丁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常人恐怕需要数月才能完成的事情,他一个月就搞定了。
竹屋建好后,兄妹二人很快就搬了进来,而且还购置了一些新物,当然大多数的东西还是离恨天自己用竹子制成,做工相当精细,但就算再精细也不可能拿竹子当被子,所以新物大多是此类物件。
李如雪张开双手环望屋内,这种简单而绝不简陋的风格很符合她的胃口,对离恨天好生一番夸赞。
离恨天将背上的惊虹剑取了下来放置床边,说道:“哪里是我有建筑天赋,只不过是依着往日记忆刻出来的罢了。”
李如雪想到了些什么,说道:“难道哥哥不是本地人?”
离恨天道:“不是。”
李如雪说道:“但我的印象里也没有哪个地方喜欢以竹造屋。”
离恨天道:“只是幼时在一座小岛上的竹屋里住过些日子。”
李如雪哦了一声,说道:“什么小岛?”
离恨天道:“天儿岛。”
李如雪思索片刻,说道:“没听过。那是哪里?”
离恨天笑而不答。
李如雪只好放弃,又道:“想来也是,哥哥博学,又曾经是翻海境修行者,而整座墨阳县最高境界只有紫丹,自然不是这里的人。”
离恨天感觉到自己终于完全散去的修为,没有留下一丝一毫,难以察觉地闪过一抹痛楚,试着将惊虹剑拿起却再也无法撼动丝毫,温笑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里我遇见了你。”
李如雪赞同说道:“这的确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离恨天走出卧室坐在一把竹椅里,透过竹窗还有大门看到外面的太阳已经快到最中央,想起了某些事情,说道:“快要吃饭了。”
李如雪顿时脸露愁容,说道:“廉爷爷做的饭菜越来越不合胃口了。”
离恨天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说道:“那以后不让他送了,我做给你吃。”
“真的!”
李如雪两眼放光,但又很快暗淡下来,愁道:“你都没有做过饭,肯定还不如廉爷爷做得好吃。”
离恨天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不服气道:“为兄今日就大展身手给你看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