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临仙看了一眼半空里摊开双手仰天而望的离恨天,把黑剑变成了一条笔直冲霄的线挥了过去。
空间塌陷,被斩出一道极长的豁口。
天空变成了黑色。
紧接着大地也变成了黑色。
大地的黑色不是来自天空,也不是来自那道豁口,而是因为那把剑。
准备来说是一根极细的黑线。
天地间响起一道可以把高山震碎的炸响声,于是那道深渊与巨洞间的岩土化为飞灰射向了半空里的空间豁口。
大地出现一道数里长的圆形深渊。
深渊里回荡着炸响声,于是内部开始不停坍塌。
离恨天昏迷不醒掉入了深渊里。
厄临仙倒在地上,吐出了一口黑血,尸气从他脸上消散。
如果离恨天还能够醒着看到他的脸,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这张脸与他的脸一模一样。
就像游天爱与仇弃婴一样,如镜子里的他一般,只不过这个人脸有淡淡的黑色,显得有些阴森而恐怖。
厄临仙起身冲进了深渊。
速度快得几乎看不见。
接着有一道身影出现,速度比厄临仙还要快。
紧接着厄临仙的身体从深渊里飞射而出。
看姿势应该是被人踢了一脚。
然后一道元气匹练从深渊里飞射而出。
元气匹练打在厄临仙的身上。
他的身体开始消解,直至不见。
白水仙从深渊里把离恨天带了出来,飞向不知道什么地方。
欧阳素素还在半空里被风吹着,根本无法停下,所以根本不知道战场里发生了什么,就算她能够留在原地观看战斗,也根本不可能看得见他们的身影。
她的什么根本不够捕捉这种层次的战斗。
黑尸宗宗主厄临仙消解的身体在某处开始重组,他的嘴里流着血,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黑气再次如常笼罩了脸,然后身体消失不见。
白水仙提着离恨天出现在厄临仙消失的位置,然后消失不见。
厄临仙在逍遥城某处密林里出现,然后消失。
白水仙在密林里出现,然后消失。
厄临仙在长溪镇的乌江里出现,然后消失。
白水仙在乌江里出现,然后消失。
厄临仙在望山城的某处山顶出现,然后消失。
白水仙在山顶出现,然后消失。
这场追逐持续了数天时间,两人出现的地方每次都与上一次出现的地方隔了至少数万里,几乎踏遍了整个中原大陆,但白水仙始终无法追赶上黑尸宗宗主。
黑尸宗的宗主厄临仙对缩地成寸的道法明显更为熟练,可惜神力不如白水仙,不敢硬碰硬,所以一直在逃。
白水仙很明白这一点,于是在数天后向某处甩出了一道如针般的源气。
如针般的源气飞射而出,速度奇快无比,到达数万里之外的地方只需要一瞬时间。
黑尸宗宗主的身影刚好出现在那里。
于是细针洞穿了他的神体。
他的身体飞速消解如烟散。
空间里再也找不到一丝他的气息。
白水仙出现在那里,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数天后,离恨天在白水仙的怀里苏醒。
但他醒来之后没有任何表情,而且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问自己在哪里,也没有问欧阳素素在哪里,而是躺在白水仙怀里面无表情且又非常认真的看着她说道:“帮我把眼睛挖掉,越干净越好。”
白水仙非常惊讶,不解的看着他说道:“这么好看的眼睛好端端的你干嘛要挖掉?”
离恨天说道:“我叫你帮我挖掉。”
白水仙很认真的想了很久,说道:“我做不到。”
离恨天加重语气重复说道:“帮我挖掉。”
白水仙为难说道:“你就算要我帮你挖掉,也得告诉我为什么。”
离恨天紧紧地抱着她,把头埋进她的怀里,哭出声来,泣道:“求求你,帮我挖掉。”
白水仙心疼急了,虽然是道分身,但感受与本体是共享的,思想也是一样,所以分身与本体并没有太多差别,她抱着怀中的少年,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离恨天还在哭着,说道:“在祖陵里人祖私自用大量的血气激活我体内的血煞妖瞳,黑尸宗的人想把我炼成不死不灭的僵尸,我身体里另一个叫做王渊庭的元神为了救我灰飞烟灭,我在暗无天日的石室里屏蔽五感六识等了你不知多长时间。我真的害怕你找不到我,害怕我真的变成不死不灭的僵尸,害怕自己成为一个茹毛饮血的怪物,虽然这些年我吃了不少人肉喝了不少人血,但我还是不能接受自己变成那样。”
说到这里,他开始呕吐。
呕吐出来的事物当然是人血与人肉。
白水仙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有这般脆弱的一面。
血煞妖瞳是七绝眼之一,拥有可怕能力的同时也会给拥有者带去一些麻烦,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喝血抑制,且以人血为佳,只有生食才有效果,与那黑尸宗里的尸傀一般无二。
白水仙心疼说道:“那会很疼。”
离恨天说道:“我不怕疼。”
白水仙说道:“既然你能够屏蔽一次五感六识,那就再来一次吧,这样你也能少受些苦。”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失去眼睛,我想好好记住。”
离恨天停止了哭泣,放开了抱着白水仙的手,端坐起身,说道:“开始吧。”
以白水仙的修为,剜干净一双眼睛是很简单的事情,所以动作很快,并且只让离恨天感受到极短的痛楚便已经让他的伤口愈合,便为他往眼睛上蒙了一条白布。
欧阳素素来到了这里,听见了二人的谈话,原本还想出声阻止,可还未出声师弟的眼睛就已经被挖出来了,于是她难以置信说道:“师…师弟……”
白水仙早就感知到她的存在,也没有说什么,因为在欧阳素素还没来到这里之前,离恨天也感知到了。
离恨天用缩地成寸道法来到她身前,说道:“师姐,没想到你能找到这里来。”
因为寻人多年,以至此时蓬头垢面的欧阳素素见到思念已久的人再也抑制不住,抱着离恨天哭出声来,说道:“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离恨天叹息一声,说道:“我不值得你这般。”
欧阳素素说道:“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也不知道那种感觉从什么时候开始,直到你从我眼前消失的那一刻起我才明白,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能让一向不食烟火的欧阳素素这般模样,如果让那些学院弟子们知道不知是什么表情,换作世间另外一个男子被这般对待也许都会作出回应。
离恨天也给出了回应。
离恨天说道:“抱歉。”
欧阳素素抬眼看他。
离恨天说道:“我有喜欢的人。”
欧阳素素看向不远处静立的那位妖媚至极的美艳女子。
她知道这个女子修为强大,也知道是她把师弟救了出来,所以以为离恨天说的那个人是这女子。
离恨天说道:“不是她。”
白水仙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表情。
欧阳素素再次抬眼看他。
离恨天说道:“是我妹妹。”
欧阳素素眼睛里多了些不可置信的神色。
离恨天说道:“李如雪不是我的亲妹妹,认的。我与她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已经离不开彼此。”
欧阳素素忍住哭意,将抱着师弟的手放开,说道:“没关系,我只是想将我的心意告诉你,仅此而已。”
离恨天说道:“真的?”
欧阳素素说道:“当然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话……”
离恨天说道:“不愿意。”
欧阳素素乖巧地露出笑脸。
离恨天想了想说道:“你想不想睡觉?”
欧阳素素莫名其妙说道:“什么?”
离恨天让白水仙去把自己的乾坤戒指从藏尸谷中拿了回来,然后从里边拿出一张床放在了地上,说道:“你先睡会儿,睡好了我们再回学院。”
欧阳素素很听话的上床躺下,然后看了一眼床边,说道:“你坐过来。”
离恨天依言坐下。
欧阳素素又道:“把手伸出来。”
离恨天依言伸出手。
欧阳素素用双手握住他的手,说道:“我不眠不休找了你三年时间,给我握着你的手睡觉不算过分吧?”
离恨天想了想说道:“不过分。”
待欧阳素素熟睡,离恨天并没有抽出手,白水仙走了过来,说道:“你就这样让她握着直到醒来吗?”
离恨天说道:“嗯。”
白水仙说道:“我觉得她不错。”
离恨天说道:“她更好。”
白水仙说道:“你这么说倒是让我很是好奇。”
离恨天说道:“没有人比她更好。”
白水仙说道:“改天让我见见你妹妹?”
离恨天说道:“那就改天再说吧。”
白水仙惊奇说道:“居然这么小气?”
离恨天想了想说道:“抱歉。”
白水仙不知何意。
离恨天说道:“刚刚情绪激动时,把你当作了我妹妹,所以抱了你。”
白水仙说道:“只要你愿意,我便是你的。”
离恨天挑了挑眉。
白水仙说道:“那要不我抱回来?”
离恨天再次挑眉。
他的挑眉因为被白布挡着,所以白水仙不曾看见,看他面无表情的模样不知何意,思索着该怎么说下去。
离恨天说道:“我不想再藏着了。”
白水仙跟不上他的思维跳跃,没有听明白。
离恨天说道:“算了,还是得再忍些时日。”
白水仙说道:“你在说什么?”
离恨天说道:“饿了,我要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