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细细碎碎的往事,像是荷花家院子里细细碎碎脱落的鹫毛。
小寒的手指一曲,一块鲜红的神仙碎肉块激射藕节的面门。破空而去,发出闷响。群鹫如得号令,飞扑藕节面门,只听“啊”的一声惨叫,藕节手里的竹管已经落地,脸上手指缝里喷出血流。
荷花惊恐地后退了几步,她额头上的金箔四四方方,闪耀着金光。她的嘴半张着,手指上的蛇冕戒就像是唐僧不经意间暴露出来的宝贝袈裟。
山茶花说:
“桑呆子!他可不会想到别人只想拿他的尸体换钱,荷花很想去精卫国游学,但她没有钱,就打起了桑呆子的主意。别人的鬼魅心肠,他当成了爱情,不可思议。”
我说:
“他太可怜了,没有背甲,只能光着背上比武场,差点被砍死。他夺了锦旗又有什么用?那么多神仙盼他死,因为他太优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仙界这么冷酷,不是他这种呆子生存的地方。”
小寒养的秃鹫并不追击,只是包围了荷花家四面的出路,让他们无处可逃。
山茶花说:
“那些秃鹫怎么不啄死他们!只啄瞎了藕节一只眼珠,那只眼珠被秃鹫吞掉了,荷花家的人死到临头还惦记着把桑勇士的尸体卖到净莲山道场,要钱不要命。”
正说话间,天空一阵阵鼓动翅翼声,一个女孩凌空而落,她的后背长着两对翅膀,像蝉翼那样的,有许多树杈一样的筋肋。
山茶花鼓掌笑道:
“杜鹃花!多久没见了!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庄里爱吹洞箫的祝含羞,这是杜鹃花,她老爸可有本事呢,是府兵局大名鼎鼎的油局长。杜鹃花,你早想认识含羞了是不是?”
我亲热地拉起杜鹃花的手:
“幸会!幸会!你这衣服款式真特别……”
杜鹃花收了翅膀,得意洋洋地说:
“你不知道呀?这是米兰时装周的最新款!我照着青鸟带来的图案自己裁剪的,仙界最流行呢!”
几个坐下来重新喝了一遍茶,山茶花试探着问道:
“你爸爸追杀桑呆子那件事你知道吗?”
杜鹃花说:
“他是很恼火,明明这锦旗是松林的,松林才是冠军,桑呆子抢了锦旗就跑,像什么话?这个成绩仙界不承认,不交出锦旗,他的小命不保。”
我说:
“这事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杜鹃花说:
“这个要当面问我爸爸了。祝含羞,你要是想认识我爸爸,我可以带你去。不过你得吹个曲儿来听听,桑呆子不是要和荷花订婚吗?怎么,被绑在那里嗮太阳?藕节的眼珠怎么了?秃鹫咬掉了?他家就是那样,有钱就行,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我说:
“杜鹃花小姐,您想听什么曲?”
杜鹃花说:
“随便吧,等下我们去逛菜市场,下午菜更便宜,桑呆子很害怕一样,一直朝这里张望。”
我说:
“莫理他这个呆子!我才不在乎他呢!他因该被荷花家用竹管挖出眼珠子!他后悔都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我手指上的绣针针孔骤然喷出一股血柱,激射出来的血雾在空中停留片刻,倾斜着落下,像是罩住白素贞的雷峰塔,使我的眼前一片湿糊糊的黑暗。
山茶花焦急地呼叫:
“含羞,快哭,快哭啊!”
我喉头哽咽,却欲哭无泪。
山茶花挥起手掌,猛击我的鼻根,疼痛和脆弱感迫使我流下眼泪,瞬间泣不成声。那座玲珑剔透的雷峰塔融化了,消失了。
杜鹃花说:
“我最看不得别人流眼泪……害我陪着你流眼泪。哎,你太可怜了,为了一个傻子什么都肯做,别人还不领情。”
我努力平静下来,取出排箫,吹了一曲《A mo nia song 》。
这是一首祭神乐曲。丛林中的印第安部族把仇敌的战俘砍下头颅,放在祭坛上嗮,嗮出氨水味来,然后在祭祀摇铃声中跳起舞蹈,奉献给部落的神灵。乐曲带着氨水味,直冲鼻子。
排箫声里桑勇士抬起了头,他那对未谙世事的眼珠饱含泪水,就像要沸腾一样。咫尺之遥,他无力挪动半分,只能被动接受命运的折磨。
杜鹃花说:
“算啦……你一边吹一边往桑呆子那边看,心思根本不在音乐上。我听了真不是滋味。我爸爸最喜欢美食了,什么菜都想尝一尝。你的厨艺怎么样?一流?那好办,我们一起去菜市场呗,你尽你所能做出一顿美味的晚餐,我爸爸吃了说不定心情大好,我趁机美言几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了,记得带上那面锦旗。”
我们告别了山茶花,看到小寒寸步不离地守卫在桑勇士身边,我放下心来,乘坐宝剑起飞,杜鹃花鼓起翅膀,在我头顶陪伴,我们一起飞去逛街。
万花山庄的主街道是比较寒酸的,铺着四方方的大块白色花岗岩,街面也不怎么平整,我很快找到了遗世当铺。
这是个神秘的地方,以后许多故事都和遗世当铺有关。现在我急于搭救桑勇士,就让杜鹃花等待一下。我进了当铺,迎面是一堵遮羞壁,绕到遮羞壁后面,那里有堵墙壁,我在墙壁上开的孔洞前站立片刻,遮挡孔洞的黑色木板打开了,一个戴瓜皮帽两撇八字胡的瘦削的脸色焦黄的朝奉递过一张纸条,我用大寒给我的镶着自由女神像的戒指盖了印,旁边走廊有个小厮背着个沉重的包袱出来了,他是当铺里的学徒。
我重新招呼上杜鹃花,两人有说有笑的,那个小厮一声不吭地跟着我们,我们买一样东西,那个小厮就往外掏铜钱,弄得满手铜锈。
我和杜鹃花在菜市场买了许多菜,还有两瓶杜康牌茅台,天宫杜康酒厂出品。还有给她老妈买的一匹丝绸,送给杜鹃花的围巾丝网手套等等零零碎碎的东西。杜鹃花很满意,说:
“祝含羞,你挺大方,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今晚无论如何要搞定我爸爸,他最爱吃左宗棠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