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一憋紧！他翻身滚至田老头身旁，立即朝那圆鼓鼓的肚子按下去。他发誓长这么大，头一回如此野蛮！
朝胸口按了几下，没见反应。他急忙掰开老头的嘴巴，将嘴里的泥沙水草抠出来。
经验老者四脚朝天，静静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仿佛已经死了很久似的。
他伸手了触碰老头发凉的四肢，只见老头面色青紫肿胀，正有泡沫自口鼻内冒出来，嘴角里还藏着泥沙。他立即抱着老头圆鼓鼓的肚子冲下，使其背向上，头垂地。随即，水从田老头身体上有孔的地方不断流出来。
一阵折腾后，他真的无力在抱起沉重的尸体。遂即将老头俯卧于他的大腿上，继续倒水。
“该死的老头，休想这么痛快地一死了之。这么多女人，我根本不够塞牙缝。你他娘的，睁开眼睛。”他抡起拳头直砸田老头的胸口，砰砰直响，胸骨近乎要坍塌。
力气殆尽，破左耳朝后倒下！
就在这时，一声重咳嗽，对地呕吐，田老头痛苦地惨叫一声，随即骂道：“臭小子，你想砸碎老子啊！”
尸体终于动了，他喜极而泣！
于是飞腿朝前方的踢了一脚，之后他便瘫软在地，也不知道自己踢中了哪里。只听见田老头继续呕吐，夹杂着几句脏话，含糊不清，总之是混着祖宗的各种器官。
可庆，终于活过来了。
田老头回了一腿，轻轻推搡着他的大腿一下，就横在他的腿上。“老子差点被你害死，做了水鬼的上门女婿。”
没有力气踢回去，他放弃反击，来日方长。“你太丑了，女水鬼才不会喜欢你。”他嘲笑道，声音含糊，浑身散了架，就像刚和千军万马决一死战般。
“臭小子，你不是说这是一个水塘吗？”田老头的另一腿也搭上来。“这这这哪是什么水塘啊？简直比皮革店前那河都要大上十来倍。老子若再信你，还不如直接举刀抹了脖子干脆利落。”
“老头，对你的救命恩人客气点。”他侧头提醒田老头，“荒极人难道不会感恩？”
“混蛋，要不是你信息错误，老子会掉以轻心。”田老头朝他直翻白眼，来了点精神便抖擞起来。“老子当年泡水里三天三夜都不带喘息，就一个水塘怎么可能要了老子命。你看看底下分明是就一片汪洋大海。”
“不用喝醉，你都能把牛吹破。”他扯着脸皮笑了起来，抓起一把泥沙丢向田老头。“死老头，不吹牛你会死啊。真该让水鬼抓了你，起码耳根清静。”
“历史真迹，半点不掺杂质。想当年，在老家，方圆百里，谁人不知道浪里小白龙就是老子。”田老头侧脸对着他，闭目回忆，任由水草继续裹住他的下半身。
“胡说八道的时候托着自己的下巴，别一不小心咬舌自尽。”他朝上而望，看见了再熟悉不过的一幕，转而询问，“老头，你还有力气吗？”
“老子是谁，荒极胯下一大将军。”田老头伸手保证，巴掌还没拍打在胸膛上就已经虚弱地掉落在原地。
“吹过的牛皮，你最好能捡起来。”他尝试着调匀呼吸，将身体里的骨头归位，让血液流动起来。转瞬，忍不住提醒道，“但愿你的实力和你的牛皮一样鼓。老头，这事还没完呢。”
“水鬼不敢抢老子当上门女婿。阎王也不着急，你催个什么劲。”田老头闭眼回答。“老子没淹死，却先被你折腾死。”
黝黑发亮的岩石在上方铺陈，肆意生长的苔藓如鱼鳞斑依附而生。顾四周，他们在一个水下暗洞中，甚是宽敞，足以容下百来人。
凭空出现的一条碧绿藤蔓攫取他的所有精神，大半身子暴露在半身大的石头下方，浑身披鳞，躯尾摆动。从痕迹可见，竟是泅水上岸。
方向正是他们来时的路，身子泛起的冷颤，直教他清楚那绝不是什么小藤蔓，更不是什么温柔水草。
果不其然，三角形脑袋从视线盲点处抬起来，蜿蜒向前，迅速移动。没有手脚的东西，利用肋骨前后移动。
此时，它的肋皮肌在收缩，整条身子正在地面上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做水平波状弯曲。
老怪物曾言辨识之术：雄长雌短。
竟然是雄蛇，一想到它可能一路尾随而至，寒流在骨头里翻滚。“有力气还是睁开眼睛吧，你最好看一眼，免得后悔终生。”说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咬着牙根，双臂支持在地，拖着身子向后移动。
这家伙离他们越来越近。
“哼，老子这辈子最后悔就是信了你的鬼话。”
“老头，这水塘上面是什么？”他的牙齿在发抖，然而该死的老头却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处境。
“还能是什么，难不成是裸体女兵啊？”
“是没穿衣服。”他恨不得砸碎刚刚醒来的老头。这样的好色之徒就该留在水中，也算替野林除害。
“那好，你先上，老子养精蓄锐一会儿。”
“它们应该不会那么乖乖听话，耐心排队而来。你说过小东西可不会这套，一哄而上才是它们的勇士精神。”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噼碎，就像风吹过布满虫洞的树叶。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田老头依旧喘着粗气，“让老子再眯两眼，再战也不迟。”
“那得问问，它肯不肯等一会儿让你断子绝孙、一命呼呼。如果你现在不睁开眼睛，我保证你站起来会后悔终生。”盯着老头前方的小脑袋，冷汗直滚，他屏住呼吸，轻声提醒。随即，左腿小心翼翼地推着田老头，他感觉自己依然拼尽全身力气。然而，老头就和死人般一动也不动。
“它不敢放肆。”田老头咕哝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蛇身若是再一个直扑......“老...老头。”他看见了细细的舌头在吐，止步不前的小脑袋似乎犹豫不决......
“嗯。”
“老头。”
“嗯......。”老头拉长嗯，像极了呻吟。
“老......”
猝不及防一个飞腿，田老头以迅雷不及耳的速度，将那脑袋拖着还粘连的细长身体飞进水中，激起水花，溅落在他大腿处。
“着急什么，催命鬼啊你。”田老头骤然挺起上身，扭头对他说，却是压低声音。“瞧你挑的好地方，它们不会碰巧都是母的吧。”说罢，老头抓了一把裤裆。“幸好，至是一条，多来几条，老子现在可没有多余的力气应付。”
头顶上笼罩着黑沉沉的一片，像是暴雨的前锋令人胆战心惊。“你可以自己问。”他忍着脾气不发作。他真的虚弱了，急切需要躺平，而不是站起来。
“这么丰盛啊，老子今日出门没带千手。”田老头抱怨，上前将那黑色小脑袋踢飞。“臭小子，也没带口锅，真是怀念蛇羹的味道啊！阴城里早先有一户人家专擅于蛇羹，还因此惹来杀身之祸，最后被博赫努一老婆给灭门了。从此，阴城就绝此一味。”
“它们指不定在盘算够不够分一口。”他没好气回答。“蛇羹？你还是抓紧你的裤裆吧。”
“休要长它之气灭自己威风。”田老头摸着胸口说，“下次别那么使劲，老子的胸口要碎了。”
“好。”他没好气答应，“死了，可不是我见死不救。”
“上面就是你说的那个空地吧。”田老头摸着鼻子，迅速转移话题，将注意力引往他们共同的敌人，扭头一问，“看样子，香囊恐怕有心无力了。”
香囊？原来小脑袋怕得是这个啊。背脊忍不住一阵阵发颤，此时野人之怒正毫无气势地蜷缩在大腿两旁。
可惜巴掌大小的布袋，如何抵抗头顶及四周的千军万马呢？
他可没有田老头乐观。毕竟这些没有骨、也没有四肢的小家伙诡异难缠，一条已经足以令人胆颤心惊。仿佛看见自己孤身屹立在苦寒极地，寒风侵入皮肤，直达头骨，并发阵阵刺痛。眼下，数不清的小家伙们就在他的头顶上织布一张。浑身早已如针猛扎至麻木发虚，冷汗如水从头到脚冲洗他的身体。
身旁老头的呼吸如热风刮过。“再这样熬下去，和求死有何区别？”田老头耐不住，出声打破了冰封。“臭小子，这是岩洞啊！”还没有等下一个字蹦出来，经验老者的脸色骤然一变，比刚才那窒息的脸还要惨白几分。
他微微颔首，老头终于看到他所注意的景象。
稀稠成粒的粪便布满了岩洞的四周，圆筒形的半透明皮膜就像是树子随便脱掉丢弃在地的袜子。新旧皆有，有些碎断，也有压扁或皱缩成团。他低头一看，左脚正踩在蛇蜕上，犹如干枯的条状树叶表皮抽皱且凹下，脚尖轻轻一碾，随即沙沙作响。
“老巢？”田老头极其缓慢地靠近他，不再喷射热气。“你想怎么干？”
“我听你的。”四个字齿缝间泄漏，这些家伙的耳朵甚是钝拙，可他还是担心它们在竖起来。
田老头看了他一眼，投以复杂的眼神。“老子也没主意，要不游回去吧。起码那地方还有出口，你看看头顶，根本分不出是岩层还是它们。还是别看了，那可不是苔藓，是蛇鳞。”
他似乎听到什么，清晰且明亮萦绕在耳！
“什么声音？”他问，鸣叫就像是在心口上游走的剑尖，不断地撩拨着他的意志。自然，野人是见过它们狼吞虎咽的蠢样，却也清楚它们的凶残。
“我们进入了它们的腹地，彻底被包围了。”田老头指出了他们目前的处境，眼神望向地上的痕迹。“它从水里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我们父子俩真是慷慨，竟然自动送上门给它们加大菜。臭小子，你真的确定此处位于那娘们的房子下方？这么多，那娘们怎么吃得下？又不能腌咸菜。”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确定了。
“祈祷吧，向真神忏悔吧！兴许，真神有顺风耳，可以听到你我的苦苦哀求，发挥神力助你我一臂之力，逃出蛇窝。”田老头摸着胸口默念起一大串他完全听不到的话。
他没有真神，自然不知道要和谁祈祷。
“一定有办法。老头，你要当菜是你的事情，别拽上我。我一定会活着离开。”破左耳宣誓，野人绝不会站着等着被啃。
“有办法啦？臭小子，快说！”
田老头挨得更近，鼻尖几乎摩挲着他的颧骨，而他没有力气推开。“没有。”他说，眼珠子快速转动起来，最后目光落在水面，难道还得再次濒临死亡？
“老子不干！”田老头拒绝。“老子已经淹死过一次，好不容易才捡回半天老命。打死都不要再来一次。与其在水里无力反抗，不如在此处决一死战。”
“你听到了？”他再度提醒。
“什么？”
“它们的鸣叫声。”
“你脑子被水泡大了吧，哪有什么声音？”
“寻欢作乐的奏乐！”
“求偶配种！”田老头摇晃着脑袋，将耳朵里的水倒了出去，终于听见了。“他娘的，老子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该死的老娘们，她养着这么多吃不了兜着走，迟早毒死她。想不到老子今天就要死在这里，有臭小子陪着，死也不孤单可怜，值了！”
老头并不是轻易求死之人，只是眼前的处境确实让人毫无生意。
“要死你自己死，别算我。”破左耳发现自己已经可以驱使四肢里的力量。“你确定要寻死，我也不拦着你，只不过等我出去，喝遍荒极大陆的美酒，届时只能倒地一杯悼念你了。我可听老怪物说；地下都是恶鬼丑鬼，估计那女鬼也好不到哪里去，等我美人在怀美酒在手，你可别后悔。”
“狼心狗肺的臭小子，有屁快放。”田老头一听果然来了精神，急忙附耳倾听。
他指着岩洞左侧问：“看见了吗？”
“什么？”
他确定淹死的人活过来之后，脑子眼神都不大不如从前。“有白光，看见了吗？”野人王相信自己的双眼，那一定是自然光，而不是任何物体发出。
进入这个岩洞前遇见的光，其实并不是光，而是水中东西发出的，只是看起来白亮亮的，他以为是出口。发光之物究竟是什么，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琢磨。
“这里的蛇看起来并不像全部都习惯在水里生活，必然有什么其他出口。”他道出自己的想法。
“有什么区别？”田老头的声音在颤抖。
他再蠢，也听出了经验老者的恐惧。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知道恐惧只会越发加重，这种经历他深有体会。
“活路。”他斩钉截铁地看着老头。“香囊会抵抗一阵子，只要不是太远的路，我们活着走出去的机会比水中大很多。老头你看，那光口没有什么蛇粪和蛇蜕。很显然，它们并不喜欢那光。”
“那是你见识少，老子可是见过蛇在太阳底下晒屁股。”田老头十分不以为然，却又道，“它们为什么不喜欢那光？”
“看看不就知道。”他建议，激将道，“暗夜岗军的经验老者，莫不是你怕了吧！”
“谁怕谁是懦夫！”田老头率先移动脚步，蹑手蹑脚朝光口靠近。
他扬起得逞之笑，随即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那急切切的求偶鸣叫，仍在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