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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深夜哭声(二)

不知道如何应对小扒皮的性情,也不知道这张脸上的神情为何变幻,破左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所以你对树子很好。”他的肚子里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回应。关于流传在伙计们之间的笑料,他早有听闻。“树子对你也绝对忠心。”

仿佛刚刚那一幕就是个臭屁,风没来就散了。

“你不嫉妒?”小扒皮已经躺下,盖上了如他皮肤一样有弹性的被褥。“树子就是嫉妒那只猫,才不得不杀了他。他太傻了,畜牲就是畜牲而已。”

他伫立着,不知要回答什么,只好“哦”了一声。

“我可以没有你,但不能没有树子。”小扒皮背对着他,淡淡然道,“你去死吧。”

岂有此理!忍!忍!忍!“我是我,树子是树子。”他不明白小扒皮到底想怎么样。隔夜烂粥一般粘稠的脑袋,此时此刻早已结霜,什么也琢磨不了。

“可你们不是肝胆相照的兄弟吗?”

显然树子和他结拜之事,小扒皮已经悉数尽知。“那又如何?”他很惊讶。“我不会替任何人去死。”

“既然肝胆相照,就应该毫不犹豫地为他去死。”小扒皮枕着肥腻的胳膊,脸朝下看不出表情,就睡在他右侧的树子呼吸趋于平静。“你当他是兄弟?若是兄弟,怎么会见死不救呢?”

“那是我和树子的事,与你无关。”关你屁事,他差点脱口而出。

“好个肝胆相照,树子依附于我是为了求活,你依附树子也是为了求活。树子为了我什么都可以做,你呢,又能为树子做什么?”

今夜小扒皮的废话真多,绕来绕去不还就是想让他去死,好替树子一命还一命。

命若能换来换去,那小扒皮岂不是能与天地同岁,反正皮革店的奴隶那么多,昨天又来了一批新货。

“他只是睡着了,不是死了。”他望了一眼酣睡的树子,胸口里堵得慌。

既然是树子杀的猫,为何要赖给马三,祸及棚屋里的伙计们饿了三天肚子,只能以冷水果腹。

伶俜山的寒意在圆窗外呼啸,似多爪怪物横冲直撞,最后一爪冲进屋子里,他用背抵着。

旋即,眼睁睁看着大床上的小扒皮艰难地将身子翻了过去。侧身斜目看着树子,胖嘟嘟地食指从树子颧骨滑落至下颌。

“树子一定会死的,就像他一样。”小扒皮开始喃喃自语。“我不能再让他离开我了。”

又是他!“他是谁?”破左耳打算问个清楚明白,对于普语的游戏,他已经失去了耐心,呼吸都已凌乱劈叉。“他到底是谁?”

“他?”小扒皮转头看他,脸色一沉,上身抬起勃然大怒道,“你居然不认识他,你怎么可以不知道他是谁。他死了,你为何一点都伤心。都是你害死了他,都是你该死了他。是你是你......”眼珠子几乎要掉了出来。

他站着,任凭小扒皮歇斯底里尖叫,直到累了,那团肥肉才瘫软在床上。

沉睡的树子如尸体一般充耳不闻,继续在梦魇中求饶:“别过来,别杀我,我错了。”

这样都不醒?破左耳不禁疑心,树子或许真的喝死了。

“别怕,只要他死了,你就没事了。”小扒皮一手摸着树子脑袋,一手擦拭去树子额头上刚沁出的汗水,扭头责问他,“你为什么还不去死?听不懂人话吗?非得让我杀你吗?”

“你叫醒他,就不会再做噩梦了。”野人之怒在攥着,右脚掌已经倾斜向外,他开始搜索枯肠如何脱身。

只要他敢转身就跑,身后的尖叫声绝对会叫醒每个奴隶。直到,牛扒皮、管家、奴隶等等把木屋为个水泄不通为止。小扒皮已经疯了,他实在没有力气陪他耍疯。正琢磨着唤来老奴伺候小扒皮,对于发疯的小扒皮,毕竟只要将疯劲卸掉,小扒皮也就即刻恢复正常。往日发病都是如此结束,但轻声细语哄人,真的不是野人所擅长的事情。

“你不死。猫不能安息,梦仙就不会放过树子。”小扒皮铁了心要杀他。“你自己不动手,自然有人替我动手。”

当然知道小扒皮所言,绝非恐吓而已。只要一声令下,别说皮革店,就是这个圆木屋他都走不出去,更何况田老头还未康复。

于是乎,他快速绕过床尾来到床右侧,伸手打算叫醒树子。

奇了个怪,树子最紧张小扒皮的喜怒哀乐,为何今夜却睡得如此死沉?

眼神向外飘去,他检查了一番,外屋的酒坛没有异常。平日里,无论喝多少酒下肚,只要内屋有任何风吹草动,树子总是能从被窝里霍然跳起来,及时安抚小扒皮。除了树子,几乎没有人能瞬间安抚小扒皮。

“树子不是他。”破左耳脱口而出,尽管并不知道这个“他”是何许人,显然犯病时小扒皮把他和树子重叠成一人。但是他他他,小扒皮嘴里的“他”,就像成千上万只苍蝇在他耳朵里嗡嗡直闹。

转身望着他的小扒皮为之一愣,或许没有想到野人会说这句话,继而淡定回答。“我知道。那又如何?我说谁是他,谁就是他,为何不可以是树子?”

“树子知道吗?”他问。田老头是田老头,老怪物是老怪物,他从来不会把完全不同的两个人重叠在一起。人不是田鼠,田鼠看起来都长得差不多,但人,谁就是谁。

“有必然吗?”小扒皮深不以为然,仿佛他的担忧是不值得思考的问题。

然而树子正睡得香甜,丝毫不为这话伤心。“他对你很忠心。”在偌大的皮革店里,他相信没有人比树子对小扒皮更上心。

“那是他应该做的。”小扒皮褪去了往日的稚气,刚刚露出符合他年纪的成熟,他环顾四周道,“我给了他一切,不是吗?”

“树子对你的忠心,超越了一个奴隶应该有的臣服。”他重复了田老头私下对树子的评价。

“是吗?把我当孩子一样宠爱?”小扒皮露出了一个世故的笑容,在摇曳光影下显得支离破碎。“没有这一切,他还会如此对我吗?”寒光在他眸底乍现,兴许这才是真正的小扒皮。

“他呢?”他追问。

“他!”小扒皮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下床朝大圆窗走去,推开了窗子。“他呢?”

顷刻,刺骨寒意如河浪汹涌灌了进来。

小扒皮竟然丝毫不觉,迎面吹乱了头发,黑发在窗前胡乱起舞。“如果他还活着,这一切都应该属于他。该死的人是我,不是他。只是我太害怕了,他只好替我去死。他可以这样对我,你也应该这样对待树子,兄弟都该如此。”

这是什么道理!破左耳立即缩起了脖子,小扒皮又开始疯癫了,他连忙上前关起窗子。“你你你怎么了?”

“你学树子一点都不像,关心人这种事情你不擅长。”小扒皮转身肆意地笑起来,就像他是个蹩脚的小丑。“你还是嫉妒树子,所有的奴隶都嫉妒他。是啊,我这满屋子的华服美酒大肉,没有谁不动心的。可是我看不上你,更看不上其他东西,就偏偏中意树子。你的心太大性子又野,不是小小的木屋能拴得住;而其他东西过于木纳,皮糙肉厚,且了无生趣。如果你能像树子一样伺候我,或许我会改变心意。只可惜,伺候人也是多少需要点天赋的。你的手过于粗糙,每根手指头上都长满了茧子和鞋底似的,做不来细活。”

一阵迷惑,顿时明白小扒皮所指。小扒皮冷不冷关他什么事情,可是他冷啊。破左耳懒得澄清事实,一把抓过床上的被子......

“别担心我会生病,吹病了才好,那样就没有力气痛苦。”小扒皮对他说。“你不是树子,没有必要扮成......”

还没有等小扒皮说完,被子已经将他裹得严实。“我本来就不是树子。”

“以前,你可不敢如此顶撞我,究竟是谁给你撑腰了?”小扒皮有些诧异他的举动,“在皮革店里,居然有人比我还值得依附?或许是我太久没有留意屋外的事情。告诉我,是谁给你撑腰?”

他是野人王不是寄生虫,不需要依附谁。“我自己。”他嘟囔道,困意再度深袭。身体已经如油灯一般枯竭,麻木的虚感从脚底板升腾而上,蔓延至全身,宛若随时可以熄灭。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你不肯说实话,我也能猜出。管家究竟承诺你什么,值得你不惜目中无我?管家只是管家,皮革店始终是我的,你的小命也捏在我手心里。我让你生你便生,我让你死你便死。在这点上,树子比你聪明。他总是知道谁才是能保护他的人。”

这些话听着真耳熟,但是他受够了。“那又如何我,树子需要你,我不需要。”他态度强硬,仿佛眼前站着不是小扒皮而是黑熊。该死的树子竟然还能安然沉睡,令人气愤。

“真是勇气可嘉,除了他已经没有人敢这么和我说话了。”小扒皮的眼睛里闪烁过狡诈。“哦,是那个老头,叫什么来着。”

“田老头。”他告诉小扒皮。

“哦,叫什么不重要,反正我也不会记住。”

“我记得。”他有些固执。“他是个好老头。”

“好人?他真是好人?不,除了他,野林哪里有什么好人。破左耳,你想要什么?金币?还是女人?”

“马。”他抢答。有了马,他就不用每天走那么远的路去采草药了。

“你的选择让我意外。不过没什么,只是一匹马而已,你的所求很谨慎。”小扒皮笑道,“如你所愿,但必须帮我做一件事。”

“你想怎么样?”父子就是父子,相像的可不仅是外貌而已。

“任何事情都得付出代价。”小扒皮露出了商人应有的精明。“比起我爹,我绝对公道。”

“你要什么?”对于马,他还是有些执念。

“听说田老头病了好几天?”小扒皮试探。“以往也有很多东西都得过这个病,挨不住几天就死了。就像一条老狗一样死去,幸好这些东西活着也没有意义。但田老头不同,他既然是你的假爹,那就有责任为你做点什么。你看看,我的爹就为我盖了皮革店,让我此生不愁吃穿。他既然担了爹爹这个名,就应该做点什么。”

弄不清楚小扒皮的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反正,田老头就是我爹。”他真的好困,哈欠连连,眼泪直犯。

“早死晚死都得死,你若是个孝顺孩子,就应该送他一程,免受病痛折磨。”小扒皮说,声调温柔就像是树子在哄他。

他恍然大悟:“你要我杀了田老头。”

“你倒是没有树子说的那么笨。”小扒皮点点头,面露微笑,“只要有人为猫偿命,梦仙也就不会夜夜纠缠树子。你舍不得死,田老头快要死了,岂不是正好。”

“田老头已经好转。”他的杀心在指腹下蠢蠢欲动。

“是吗?从来没有东西得了这种病,还能活下来。”小扒皮轻轻冷笑一声。

马三也说过尽人事听天命等话。“你胡说。”他低吼。

“可你的声音在抖。”小扒皮指出事实。

“田老头不会死。”他扑上前,吼道,“他不会死,他是......”

“是什么?”小扒皮冷笑一声,“不就是个人。是人都会一死,刚刚你自己也这么劝过我,不是吗?”

他咬牙切齿瞪着小扒皮,不用开膛破肚,破左耳肯定他们父子俩的心都是黑色的。

“想不想知道他是谁?”旋即小扒皮说起了他的故事,全然没有经过野人的同意。

黑色的寒意渐渐稀释变成了灰色。

砰!身子压弯了双腿,随即他看见自己倒在地板上,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独自在黑暗行走了好一阵子,他只能像个瞎子一样到处乱摸。许久之后,指头下的直觉告诉他,此时摸到的正是田老头的小房间,然而床是空的。他的胸口一下子就干瘪。倏然,一阵嬉笑怒骂从身后传来,他扭头看见田老头已经痊愈,正骂咧咧地朝他走来。

就在此时,紧随身后的黑暗之魔,张开了硕大的嘴,朝田老头咬去......

他来不及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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