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来的很快。
芒夏去信至隗族的第二天,他便在当天下午到了连山族。
他到的时候,阿宝正在大族老处学习,传话的没有说清楚,只说是隗族来了人。阿宝还以为是她舅舅姜栖年来了,一时间兴奋异常,丢了书便跑。
然后便和正在与芒夏坐在石凳上说话的渊来了个面对面。
她脸上激动的笑容瞬间便收敛几分。
渊似乎没有发现她态度的转变,站起了身,“表妹,许久未见,你又漂亮了几分啊。”
他知阿宝是小孩子性子,最爱听好话,自然也随着她的性子说。
但他不知道的是,便是爱听夸奖,那也是要看人的。
阿宝“哦”了一声,仍然不死心地向后张望了一圈,问芒夏:“阿娘,舅舅没来吗?”
姜栖年自小便疼爱阿宝,对她之好丝毫不比风初阳逊色,所以也不外阿宝如此喜欢自己这个舅舅。但他毕竟是隗族族长,不可能经常来连山族,所以阿宝时常是十分想他。
“这孩子。”姜芒夏无奈摇头。
阿宝亲近自己娘家人,姜芒夏自然开心,所以也没有计较阿宝的失礼行为,只道:“你舅母生了病,你舅舅自然也没时间来。这不你表哥来了嘛,也是一样的。”
哪里一样了!
阿宝撇了一眼还站立在那里,满眼都是笑意看着自己的姜渊,暗地里偷偷翻了个白眼。
她简直讨厌死自己这个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表哥了。
便又听到芒夏道:“你表哥这次来,是为了采摘咱们塔祁山上特有的熏草,来为你舅母入药的。他对咱们这里不熟悉,你一会儿便带他去吧。”
阿宝闻言便是满脸的抗拒,“这熏草漫山遍野都是,你要是害怕他迷路,随便叫个人带他就行了,我不去!”
她拒绝的斩钉截铁。
话音刚落,渊的脸先是一僵,这才重新勾起嘴角,只是眼中莫名就带了一丝冷意。
阿宝和芒夏都没有注意到,芒夏正为自己女儿这任性的行为而生气,“没规矩!”
她低声呵斥道:“你舅舅对你多好,现在你舅母生病了,你表哥亲自来连山,你就是这样尽地主之谊的吗?”
之前因为阿宝偷跑事情还没有消气的芒夏,才被阿宝哄好,此时又被女儿的态度问题气到了,只觉得自己果然要好好管教阿宝一番,压压她的性子。
而阿宝呢,若不是为自己之前离家出走的事心虚,所以不敢反驳,此时哪里会如此安静。
但也只是表面安静而已,自己低着头还在小声嘟囔呢:“谁说一样了,舅舅是舅舅,舅母是舅母,至于表哥,更是他自己。凭什么就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对所有人都好呢,何况也是他们先不喜欢我的。”
姜栖年确实对阿宝好,但不代表他的家人也是如此。舅母是个心胸异常狭窄,却还总是强装大度的女人。偏偏她的表演低劣,表面上貌似很是喜欢阿宝,但眼睛里的厌恶,却总是被阿宝捕捉的清清楚楚。
而至于表哥姜渊,更是同他的母亲一模一样。在大人面前装的一副朴实可靠、善良寡言的模样,但私底下的模样,却让阿宝看着就觉得厌恶。
在阿宝小时候,曾亲眼看见他指挥随从将奴隶围住,他则用沾了盐水的鞭子虐打奴隶的场景。那奴隶的惨叫声,混合着他兴奋变态的笑声,直到如今,都还在阿宝的耳间回响。
而当时的他,伪装的道行还不够深,发现阿宝阻看见后,便索性撕了脸上的伪装面具,把那残忍的性子在阿宝的面前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如今,他却又若无其事的在阿宝面前装老好人,劝芒夏道:“姑姑,表妹说的也对,随便找个人带我去摘便好了,不麻烦她了。”
他的话音刚落,芒夏的怒气瞬间又被他挑了起来。
“看看你表哥,到现在还在为你着想,而你呢,简直冷心冷肺,一点友爱之心都没有。”
她指着阿宝,道:“不用别人带渊去,就你去,带着渊去摘熏草。”
阿宝咬咬嘴唇,倔强道:“我带不了。”
见芒夏眼见脾气马上就要爆发,她连忙解释道:“大族老还在等我呢,我的课业没有完成,大族老不允许我乱跑。”
自然是假的。
大族老若是不许她乱跑,便是连她来见姜栖年都不会同意的。她就是不愿意随了渊的心意,帮着他采摘熏草给她讨厌的人。
反正有没有她,都是能找到的。
芒夏似信非信。她是知道大族老对阿宝学业重视的,所以此时阿宝这般说,她倒是相信了几分,又道:“那好,你现在去学习,待明日再陪渊去。”
阿宝的脸色瞬间僵硬了几分,“可是听您说,舅母的病情挺严重的,还不如让人领了表哥赶紧摘了,给舅母送过去,可千万别耽误了。”
芒夏摇头,“放心,我自然会派人先送一批去隗族,但这回你舅母治疗所需熏草过多,你表哥这段时间会一直住在这里的,你就陪着他。”
阿宝皱紧了眉头。
她见母亲这里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再看向站立在一旁,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但只是看着就莫名不顺眼的渊,强咽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拒绝。
或许人有时候就是这般,当你潜意识里十分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不论他做了什么,或者根本没有做什么,只要他出现在你的视线里,你便会由心底而生出一种强烈的厌恶感。
如今,阿宝对姜渊便是这般。
但阿宝是个孝顺孩子,她不愿母亲夹在中间为难,只好为难自己,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头,“大族老还在等我呢,阿娘,我先过去了。”
说完,看都没有看见渊扬起笑脸正要感谢她,径直越了过去,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