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课”结束。临近晌午,戒子们从戒坛出来,由吕溪带领,列队到“迎请堂”,隆重举行请“五师”(演礼、引礼、纠仪、纠察、道值),戒子宣读迎请启文。
小莲儿跟着众人一齐就地三拜,而后便各自回寮用斋。
下午接着迎请“十师”(保举、提科、登箓、迎请、主经、主忏、主翰、表白、通报、引瓒),同时进行了迎请证盟、监戒二师礼。
……………………
行“朝斗”,念“皇经”,过“斋堂”等一连串琐碎的流程,小莲儿皆走马观花般行得漫不经心,无非是跑个过场罢了。
唯一能牵起他的心弦的,估计也仅有厅堂上的授道者口中念的经文了。
听赏说书人讲讲道教经书是无碍的。他先前本未正式入僧,亦无佛心,非以道佛二心混淆。
感觉住持师父先前不使其剃度,即是为此刻备的。
过了戒台,心中便生出了一颗道心,就是入道了,现时听赏道家文学,蕴养、滋润道心,亦是一种享受。
道家经书与武打招式,在小莲儿眼中是授道者口中的底端文学。
真正令他快意觉厉的,乃道教修炼的层次,那家伙只点了二字:“静”与“冥”。
静坐可会冥。
说得玄乎,小莲儿便出了神,感觉有些兴趣。
炼精化气又称为百目关、小周天。为内丹术筑基功夫后的第一阶段。静坐到达精化为气的阶段。
人人皆有住处,三层楼、六走廊,计有一百零八房。
当天更阑,小莲儿熬过琐碎的入道仪式,独自盘膝坐在房中卧榻。
蟾光映阶,小莲儿将心浸于月色中,只觉畅快。
奇经八脉通畅,渐渐忘去身体所在,周身如婴儿似的柔和轻软,异常安适妥帖,若存若亡。
此时,小莲儿唯一还有感觉的便是头脑的反应。
再渐渐的静定下去,眼前的目光便有返照的现象。
头顶“泥洹宫”“百会穴”部分,如敞启天窗,如透射阳光,豁然开朗而呈现无比的清凉。
犹如乘虚而下的一股清虚之气,下降而遍洒及于全身。
几同完全忘我,道家丹经所谓的“醍醐灌顶”,便是形容这种境界。
一声蛙鼓鸣盈,掐断那根丝线,插进小莲儿脑中。
小莲儿蹙起眉头,下意识遏制杂绪斜念,后猛然一惊,应反而加剧窘趋,使其与“静”态的联系断了,宛如猛闭了大开的天窗,头顶一片阴翳。
他开始尝试转移注意力,不去想,但还是一盘接着一盘,全崩了,犹如将那本就紧闭的天窗再枷上桎梏,另附严封。
他睁眼,却是愕住:“嗯?天亮了?”
窗外亮艳,饶是门缝中也透着丝缕赤光,定睛一看,飘散黑烟。
不对,这亮是橙红的。
小莲儿一骨碌爬起,跑来推门。但见那一片火光,充盈天地。
煌煌烨烨,就如电掣红绡;
灼灼辉辉,却似霞飞绛绮。
无一丝半缕青烟,尽是满山赤焰,
岭上松翻成火树,崖前柏变灯笼。
窝中走兽贪性命,西撞东奔;
林内飞禽惜羽毛,高飞远举。
无数师兄师姐嘈着,递手着一桶桶水泼火,有些会使术法的,便唤引着溪水、湖水、潭水一齐扑来,见火有些弱势,便更为卖命。
“唰!”身影闪现于一侧,小莲儿只觉后颈一麻、眼前一黑,便眼一闭,昏聩过去。
再睁眼,兀自是黢黑盈眶,仅能闻得枯枝上声声昏鸦的长鸣,与败叶落尘之音。
阵阵倦意袭来,估计是后遗吧……管他呢。
小莲儿开始感知身体,感觉自己坐在个铁椅上,邦硬、冷冰。
双手反绑在椅背上,架着双臂,使之动弹不得;
双腿亦是被盘延缠绕着的粗绳捆着。
绳子将四肢勒得几乎破皮碎骨,早已无了酸麻、知觉。
腰上似乎还缠着一根,几乎缠尽了五脏六腑,直差没有迸血。
其他都是自由的,“其他”仅包括五官。
小莲儿忆着脑中的点滴,望拼凑出理据逻辑。
首先,从“因果”着手。他寻不到“因”,仅能抓住“果”,这果,显然易见,既是当下。
无因有果,那便顺着果溯源,但他想不到,自己这么个柔弱无能的娃儿,能引起什么闲杂人注意。
也仅有自己身上有某种令人垂涎的东西,而他对其并不知晓,才能解释得通。
这解释并不是很勉强,就悟道观亲自邀他来观中为徒既能看出,且现时从观中绑来他的情况也能推断出。
盲点也是从这儿出现的:在自己身上,连他都不知道的东西,别人又是如何得知的?为了得到其,又是何目甚的?
这时候罪魁是不是应该出来,给自己个解释了呢?
“咳咳……咳咳……”他轻咳了几声,见无人应答,便喟了一气。
静,很静。
无了尘世的喧嚣,别了闹市的哜嘈。
这是个好机会。好好把握。
“嘶~呼……”清气进,浊气出。小莲儿排空肺气,再猛灌一口,充盈肺部。
开始吧。
一股清洪贯彻腑底,自上而下,涌泉般浩荡袭下,冲去糟粕,涤荡身心。
上丹田、中丹田、下丹田;玉枕关、夹脊关、尾闾关,皆被冲洗着,清凉爽快。
忘却世间尘雾,涤去世态炎凉。
小莲儿只觉清爽快意,脑中清明了,一切愁苦皆泯,琐事无一存。
“嘎吱……”推门声。
一袭光亮映入眼帘,小莲儿微眯着眸子,有些不适应,掺着清闲尽断的愠怒,问:“你……”
“放心,我会告诉你的——一切。”似乎不是陌生的声音,但他仍然索不出其名,只是感觉有个大概的印象。
等等,这不是……
吕溪?
“抱歉,若不是屁股后跟着跟屁虫,为师也不会以这种方式捎徒儿来这种僻地。”
明白了:
因人觊觎而惹祸,先以火吸睛引目,欲劫走其。
吕溪却是先行一步,趁其暇目,捎走自己,至此等偏僻之地,以护周全。
“学习符咒法术只可度人,不可存丝毫邪念,否则,必有所损,或损人丁,或损寿,或损财,非但符法不灵,而且容易招来恶灵攻击而惹一身麻烦。因而道教法术是一把双刃剑,心术不正者用之,则后患无穷。”吕溪扯至另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