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了酒馆门口,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叫姜淮的名字,两人扭头一看,原来是姜瀚,身边跟着佑凝和梁辰。
“找了你们两个好半天了,原来是藏到这酒馆里去了。”姜瀚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装,手握一柄折扇,对准姜淮的头敲了敲。
姜淮眼睛瞟向这酒肆的招牌:“这不,隔着很远闻着酒香就寻来了,这丫头嘴馋,我们就来喝上两杯,不过这的酒着实好喝,二哥你和梁都尉肯定喜欢。”
梁辰看两个人都喝的脸上泛着桃色:“想不到赵郡主也很喜欢喝酒。”
“这梁辰兄就不知道了,她这人馋酒,又喝不了太多,一贯爱耍疯癫的,平日里我们几个都是看着她不能让她喝太多的。”
一阵清凉的风拂过赵还清的面颊,面上的桃花色却更甚了。
赵还清斜睨了姜淮一眼:“你可别听他胡说,那边有好吃的酥肉,走,佑凝,我带你去吃。”
佑凝出来时换了一身浅白色的襦裙,被大红色的灯笼火光映的颜色艳艳的,怔怔一看有种水乡之地女娇娘的美感,路上行人任谁也猜不到这是当朝公主。
佑凝一听说有好吃的,兴冲冲的就挎住赵还清的胳膊,两个人一路小跑的去寻美食。
姜淮几人也跟着过去,走上了小石桥,姜淮对姜瀚和梁辰说道:“二哥,刚才我和赵还清在街上遇到两个北境人,酒馆里又见面了,我觉得,这两人对我们去筑城除山贼有用,叫他们明早来客栈与我商议。”
“竟有这样事情,看来是上天助我们此行啊。”姜瀚正想向姜淮问个详细,突然一声巨响,天空炸开一圈圈漂亮的烟花,又散落成无数的星星坠落下来。
几个人纷纷抬头望向天空,刚刚买完酥肉的赵还清和佑凝也跑过来,叫喊到:“哇啊,好漂亮的烟火啊!”两个女孩的脸上都笑意融融的,这热闹市街的一派景象,毕竟不能常常见到。
几人站在小石桥中央,烟花闪烁着五彩斑斓的颜色倒映在河水中,一圈又一圈,同河水一起荡漾开来,如同那最妖冶的花朵绽放,倏地又消失的无影无踪,瞬间抓住所有人的目光。
那光芒照在几人的脸庞上,满是喜悦。
在街上逛了几圈,吃了些东西后,也都有些乏了,回到了客栈,姜淮示意赵还清和佑凝早点回去休息,他们三人还有些事情要商议,赵还清心知是霍狄他们的事情,点点头,挎着佑凝回了房间。
一回到房间,今天一整天行程所带来的疲惫就蔓延开来,赵还清想在床上躺一会再去清洗一番,躺着躺着意识越发的模糊,最后是被佑凝摇醒了去沐浴,才打着哈欠泡进了水里,木盆里还散着些许玫瑰花瓣,飘着淡淡的香气,周身浸入了热水里,皮肤被灼的有点疼痛,反而让赵还清清醒了许多,眼前就回想起霍萤那双发红的眼。
佑凝卧在床上,看着赵还清头发还湿湿的换了一身睡觉的衣服走到床边儿上倒了上去,她坐起身来吹灭了烛火,也倒在了床上,不一会儿就听到赵还清均匀的呼吸声,她却不困,大概是因为刚刚小憩了一会儿,她还从没像这样离开父王母妃去外城,一时间竟有些思念。
另一边,三人围坐在木桌旁,姜淮把刚刚遇到霍狄霍萤的事情讲给了姜瀚和梁辰,梁辰坐的笔直,先开了口:“过去我常见这种情况,边境的人因为种种缘由,危及生存,只能干起抢财掠粮的勾当来,不过都掀不起大风浪来,只是筑城为关口,是要地,这些贼人肆意横行,若是扩充成很大的势力,是非常棘手的,三皇子你这次遇到这两人,可能会成为我们打通与北境人交流的捷径,看他们想去京城面圣,正是还愿相信着朝廷,这是对我们极有利的。”
姜瀚点点头:“正是,依我看,不如就将他二人一并带去筑城,助我们谈判。”
姜淮并不认同这样做,摇了摇头,说道:“恐怕只有他们两人还愿相信朝廷,北境早就失了信任,我们口头谈判,只会让他们以为是缓兵之计,我已将玉牌交予他们,让他们明天前来客栈商议,二哥,梁辰兄,我想助他们二人上京一来是为了他们得报家仇,二来若父皇肯给他们该有的权利,北境人应该不会再做乱,只是我想要两兄妹的陈情书。”
“三皇子言之有理。”陈情书的作用在于北境人之间的情感共通,梁辰不曾想姜淮考虑的如此周全,这个年岁和自己差不多,还未有过战场厮杀,没见过血流遍地的男人,当初看他和赵还清打打闹闹时还以为是个闲散皇子。
三人想法达成一致,就散了伙,梁辰前脚出了门,姜瀚也刚要起身,就被姜淮拉住了:“二哥,你等一下,我有事问你。”梁辰隔着门听到这话自知是他听不得的,就匆匆离开了。
“有什么话说吧。”木桌上的烛火燃完了一半,红色的烛油直直的流下来。
姜淮别了别额前垂下的碎发:“父皇和镇北侯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姜瀚眼里泛着不解,难道这和如今的筑城山贼之前有什么联系吗,他摇摇头:“你知道的,这件事情是被父皇禁令提起的,知道的也没人敢乱说。”
姜淮心想也是,唯一能打听到的人可能只有皇祖母了,可皇祖母又不在身边。
第二天一早店小二刚拉开客栈的门,就看到门口站了个彪形大汉正怒视着他,吓的小二一个激灵,忍不住后退,撞到了姜淮的身上,姜淮按住小二的肩膀,示意他去忙自己的事情,小二儿就赶紧溜了进去。
姜淮请霍狄,霍萤进来说话,到了顶楼的房间,推开门,姜瀚和梁辰正坐在里面。
霍狄纵是鲁莽,也看得出这三人气质不凡,定是有着大官职在,再不济,也得是京城大户的身份。
姜淮介绍道:“既然你们来了,说明你们愿意相信我们,那我们也就不避讳,你面前这位是当朝二皇子姜瀚,而这位是梁都尉梁辰。”
霍萤一听,简直不敢相信,可看着眼前几人的做派,又不敢不信,急忙拉着哥哥跪下来,想说些什么,又吞吐不清,最后总算憋出一句:“草民见过二皇子,梁都尉。”
姜瀚微微一笑:“你们二人请起吧。”
霍狄正摸不着头脑,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定睛看向姜淮:“那你又是何人?”
姜淮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是当今姜国的三皇子,姜淮。”
霍狄一时惊的也不知道说什么,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行了这大运了,本想着路途艰难,要去京城面圣是万难的事情,谁知这半路就能搭上皇亲国戚。
看霍狄一脸怔怔的,姜淮只得叫道:“霍兄,我们可是来谈正事的,你可得赶紧回过神儿来。”
霍狄这才看向姜瀚,终于说道:“请殿下助我们兄妹上京面圣。”
“嗯,你们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我们自然是要处理各城,边境的关系,我会派人护送你们二人上京,你们已经拿到玉牌,可是你也要帮助我们让那些筑城的北境山贼们停止作为。”姜瀚起身来走到霍狄身边说道。
霍狄当然是想好了一切才来赴约,便立马说:“这是自然,若我们北境人可自由出境,不再被欺压,当然不屑于做那山贼,只要圣上肯圣裁我兄被杀害一事,二皇子需要我们兄妹做何事,尽管开口就是。”霍狄拍了拍胸脯,一脸的胸有成竹。
姜瀚看向系在霍萤腰间的玉牌,嘱咐道:“这玉牌,姑娘可要保管好,我只需你们二人的一封亲笔信,和能证明是你们兄妹的物件儿一个。”
霍萤赶忙从身后口袋中掏出一白玉笛来,这白玉笛挂着碧色的流苏,玉笛的尾端还有一别样的图案,她双手呈给姜瀚:“这是我随身所携带玉笛,这图案是我们北境特有的图案,我们同乡见了,必然认的出,只是...这要做何用?”
姜瀚接了过来,早叫梁辰准备好了笔墨,叫霍萤过来执笔:“这次我们是相反的道路,你们去京城,我们去北境,事情是要同时进行的,你们且去谋权,我们则要让你的同乡们不再作乱。”
霍萤心下领会,拾起笔来,一字一句清楚的交代好,只是不知道同乡们真的会听她的劝说就此罢手吗。
写好了信后,姜瀚就指派了两个人护送他二人前往京城,来到客栈门口,赵还清和佑凝也跟了下来。
看着霍狄霍萤上了马车,她叮嘱两个侍卫要好好护送他们去面圣。
赵还清早上起来就听到他们屋子里嘀嘀咕咕些什么,蹲在门口听了大半,也猜到了是个什么情况,心情大好,若是处理得当大概是不需要死伤了。
送走了霍家两兄妹,梁辰就召集将士们开始上路,这次的路线途中不会再经过城镇,大概走上两三天就抵达筑城,夜晚的时候,众人就在林中搭起帐篷,燃起火堆,姜瀚担心妹妹和囡宁不适应这里的环境,夜深了,就守在她们的帐篷前靠着树入睡。
火星子噼里啪啦的响着,半夜的时候,姜淮就过来拍拍姜瀚叫他去好好睡一觉,他来看着,姜瀚许是白天行路太乏累,就听话去睡了。
姜淮睡了一会现在正清醒,他可以听到周围将士们的鼾声,夜很深,也衬的星星越发的亮,他抬头望了星星一会儿,感觉脖子有点酸,就低下头来,看到不远的地方,一个人的背影静静盘坐在地上,身型笔直,像是梁辰,姜淮就起身走过去,拍了拍他。
“梁兄,还不睡吗?”
梁辰摇摇头:“我闭目养神就可以,每次来到野外带着兵,都有些习惯性谨慎了。”
姜淮也学着梁辰的样子低身盘坐在地上,闭上了双眼。过了大概很久,姜淮才开口说:“梁兄,这样可是累的很,不过,周遭的声音的确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正是,其实这样久了也不觉有什么累,精神紧绷一些总是好的。”
“梁兄久经沙场,听闻令尊对你很严苛。”
梁辰勾起嘴角:“儿时是这样的,父亲向来冷淡严厉,逐渐长大后反倒不觉了,或许多亏了这些寒冷,我才能成长,自从上了战场,见过了无数腥风血雨,至今仍能和三皇子坐在在这里谈心,或许正因为严苛。”
“如果我没记错,梁兄你年龄和我相仿,可经历的却是比我多的多。”
梁辰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可三皇子比我想象中要沉稳很多。”
姜淮反问:“我竟然给了梁兄你这种感觉吗?”
“嗯,三皇子未来必然要血战沙场,经历人生中所不能经历的,我很期待三皇子未来的样子。”
姜淮起身站了起来,望着天空:“未来的事情,谁又能知道呢。”
夜色逐渐的消散,一丝橙黄色的微光逐渐从东缓缓蔓延。
行了几天的路,终于抵达了筑城的城门前。一进了城,就有很多百姓们纷纷侧目,喧嚷起来。
“怎么这么多官兵进城了,还有那马车里又是什么人?”
“你别瞎猜了,我听说是上面派人来灭那群北境贼人了!”
百姓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有知情者更是大肆宣扬这次是朝廷来讨伐山贼的。
赵还清和佑凝坐在马车中,从这些百姓们嘈杂的谈话声中也能得知,筑城百姓是厌恶极了北境人。还没进城多远,就看到前方县令派来迎接的人,负责迎接的人带着一行人来到安置的住所,这住所是筑城的军营地,在筑城城周所建,因为筑城地处关口,所以当年皇帝特设了这军营地,营里安插着许多的帐篷,不过却没有士兵,都是一些衙役,刚到营地,就看到一个一脸富贵相的人等候在此,见到几人落马,立刻迎过来:“臣见过二皇子,三皇子,梁都尉。”说罢就带着几人走到帐篷边:“这几间是小的给各位大人准备的,请大人们先稍作歇息。”
“准备一下商讨山贼的事情吧,瞿县令,你需要给我们讲讲他们的所在位置以及地势,而且,明天开始我们就要着手在筑城的几个位置点搭建粥棚。”
“是是,二皇子,臣这就去准备,一会就着人来请各位。”瞿县令扭过头就撅着个肥屁股一溜烟儿的跑了。
这瞿县令一准儿是吃了不少民脂民膏,才养了个这么膘肥体壮的样子,赵还清心想。
几个人放好行囊后,瞿县令就派人来请,两个女孩也要跟去,明天开始与施粥有关的都交给她们俩。
谈事的地方是这军营里唯一一间石帐,是用石块堆砌,看得出建造了很多年,石帐上布满了青苔,这间石帐很大,石块之间契合度很好,帐内点燃了一圈的烛火,一张虎皮毯高高的挂在架子上,一张圆桌围着一个个的檀香木座椅。
姜淮看这情形不禁失笑:“没想到瞿县令你竟这般野性,生刨了张虎皮做装饰。”
瞿县令心里隐隐有些发怵,便立刻解释道:“三殿下,这虎皮并非是臣打的,臣一介文官,怎么也没办法和这吃人的老虎打斗啊,这,这是北边来的人送我的。”
这瞿县令答的吞吞吐吐显然是在胡说,一旁的赵还清冷笑一声质问他道:“好你个瞿县令,在皇子面前也敢信口雌黄,这北境人素来在筑城不受待见,想来也是你这县令不作为,他们怎么会无缘无故送你一张虎皮!”
瞿县令一听,吓得冷汗直流,忙下跪着求饶:“臣万不敢胡说八道啊!这虎皮其实是本县县丞赠予臣的,他只说是在北境人那里得来的东西。”
听了瞿县令的三言两语,赵还清心里猜测这个北境人会不会就是霍家的大哥,这张虎皮会不会和霍家大哥有什么关系,瞧着瞿县令胆小懦弱的样子,不像参与了杀人一事,料想着,他有可能包庇了县丞。佑凝站在那里听的一塌糊涂,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悄声询问着赵还清。
姜瀚觉得现在也不是审理霍狄兄长被杀一事的时机,就命令众人坐下来,让瞿县令先把山贼的情况讲清楚。
瞿县令擦了擦额头的汗,也不敢站起来,就跪在原地讲了起来:“两位殿下,你们看这筑城也是设立军营地,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平日里都用不上的,不过这些年吧,小的聚众滋事啊,掠夺粮食啊年年都有,大的战事一点也没有,所以圣上给咱们这个筑城安排的衙役是数量是多其他城许多的,可这衙役毕竟不是士兵,小的事可管制,这两年间,北境心中不平之人越来越多,就在筑城的明月山上都成立了帮派了,这才劳烦两位皇子亲临筑城来解决,他们这群北境暴民们要吃饭,筑城百姓们也不是能活活饿死的啊。”
“那这群山贼一般都什么时候出来抢夺,明月山的地形又是怎样的?”梁辰问到了两个最关键的问题,与这群山贼交锋在何时何地也是非常重要。
瞿县令深深的叹息道:“山贼下山来时间完全随心所欲,并无固定时辰,明月山山形高耸,若大群士兵登山并非易事,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大约了解了这些事,几个人是要商议如何作战的,显然,攻上山去不太现实,一来,想必这群贼人已听说入城讨伐之事,肯定做了一手准备,二来,姜淮几人并不想依靠攻打来解决事态,那是最差的处理办法,山贼们总要下山的,那么怎样才能和他们搭上话才是最重要的。
“二哥,我们要何时准备建粥棚呢?”佑凝的一句话打破了大家的思考,姜瀚考虑了一下说道:“明天就开始吧,阿淮,你和她们一起去吧,再让梁辰多派些人手,我和梁辰带一些人去那明月山探查一番。”
暂时决定好了,梁辰就去调整了一下队伍,为明天做准备。
明月山上
一群人熙熙攘攘的在一间极大的巨石殿中,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涂了或红或绿的颜色,有的人头上扎了辫子,身材魁梧,有的人胡子扎成了辫子,面目凶狠,就在这一群人中,也有着极为娇艳的妙龄女子,眼神勾人,身材苗条,那蛮腰,壮汉的一只手仿佛就可握住,为首的坐在高处的人睥睨着一切,有些慵懒的翘着脚,他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色彩,披着一件不知是什么毛皮的大衣,不一会儿,下面的人开出一条道路来,一个不同于北境模样的人从中步入殿上来,神色慌慌张张的跪下来讲道:“寨主大人,那个该死的瞿县令还是上报了朝廷,朝廷派遣了人要来,要来灭..”
“吞吞吐吐的,说出来。”男人很不耐烦的盯着那人,那人愈发紧张,心里是恨极了县丞大人总让自己来办这传话的差事,明明是那县丞儿子惹的祸,到头来自己却要来这蛮人的贼窝。
他心里捏着一把汗:“朝廷派了两位皇子和都尉来灭寨主和您的兄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