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少元跟着尤更浪沿着原路返回萧府内供庄徒居住的院落,一路上他低头弯腰,神情肃敬,做出一个仆人应有的模样,这对他而言并不难,因为他本身真的就是个仆人。
返回的时候,他心情没有先前那么害怕畏惧了,平静了很多,这当然是他把生死看淡一些的缘故,也有胆量提高、历事增多的原因。
尤更浪在彭城鲲鹏庄的地位实际上仅次于萧言,他这一路走来,附近的守卫都纷纷向他示意问候,显示出对他的尊敬,其实边禾居住的院落原先是专门给尤更浪居住的,但尤更浪当然是和他家室住在府外,所以后来这处院落渐渐也给少数庄徒提供住宿之用,却仍有两间房没有给其他人住过,而尤更浪又很少停留,所以房间里面确实积满了灰尘和脏污,需要打扫。
尤更浪到了院落之后,指着位于最东边的两间最大的房屋,道:“这就是我住的地方,你进去打扫吧,在一个小时内清洁好。”
唐少元答道:“喏。”
尤更浪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转身走到庭中,不再理会他。
唐少元抓紧时间,立即拿来扫帚、废物盂、抹布,又打了一桶水,抬进房间,开始打扫清洁。由于唐少元从小就干惯了,动作迅速麻利,所以他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把两间房屋里里外外全部扫抹了一遍,提前完成。
他走到庭中,对尤更浪道:“小人已经清洁好了,请您进屋休息。”
尤更浪微微点了点头,他刚想进屋,回廊外就有人走来,竟然是萧利。
唐少元吃了一惊,低下头退立一旁。
尤更浪似乎早已猜到,并不惊讶,稍微行了个礼,笑道:“少爷。”
萧利和他关系很好,直接走到他身边,开门见山对他道:“我今夜请尤叔你留在萧府,是想有一件事情想你帮忙,尤叔不会拒绝我吧!”
尤更浪微笑道:“是什么事让少爷这么看重?”
萧利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担忧之色,道:“自从我在秀红楼遭人袭击后,我就担心含春会因为她和我的关系而遭凶手谋害,我不得不为她着想,她只有离开秀红楼安全才能得到保障,事不宜迟,我今夜就想把她赎身转籍,准备了一箱金银,麻烦尤叔你帮我送到秀红楼,另外再帮她找个隐秘的地方安置,一切等我可以出府再说。”
尤更浪没想到萧利是要自己办这种事,内心不由非常失望,怎肯愿意,推辞道:“少爷,我不擅长和妓院的人打交道,怕会坏了你的大事,我就负不起责任了。少爷不如叫郝良去办,他年轻有为,人人喜欢,是最合适的人选。”
萧利无奈地叹道:“郝良伤势未愈,实在是方便再到秀红院去,而且他明天就要离开彭城回相县了,时间紧促,还要一路护送祝郡守,他才是最不适合的人选。”
尤更浪讶道:“祝郡守明天可以出城吗?”
萧利道:“我岳父毕竟是一郡之守,职责繁重,秦法苛严,他必须尽快回到郡治官署,处理已空缺数日的公务,否则朝廷会有查究降罪。除了他之外,其他郡县官员也会在后天离开彭城,各自视事行职。”
尤更浪疑道:“支幸大统领愿意开放城门吗?他可不管政府运不运作。”
萧利稍微不耐烦地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尤叔有兴趣可以去问我爹。尤叔,你是我在庄内最看重信赖的人,又是我爹的结拜兄弟,从小看我长大,我今夜特地找你来,说了这么多话,你该不会让我白白熬这么晚吧!就当是我的请求,尤叔你一定要答应。”
尤更浪苦笑道:“这个庄主知道了,怕会不高兴。”
萧利显然早就想好怎么打动尤更浪,凑到他耳边,道:“尤东弟不是总想被调回彭城,讨厌在蕲县分庄吗?我可以在爹面前,帮他说话,让他回彭城和尤叔你在一起。”
尤东是尤更浪的小儿子,父亲的当然都很疼爱小儿子,古往今来,人人相同,当今皇帝嬴政也不例外。尤更浪终于被萧利说服,点头同意,道:“我一定为少爷办好这件事,请少爷放心。”
萧利心急,道:“快到子时了,秀红楼快关门了,尤叔你赶快去,哦,对了,你还得拿财物。”
说到这里,萧利往四周张望,看到唐少元恭立于一旁,以为他是尤东的私人奴仆,欣喜之下,对唐少元道:“你就跟我去拿财物吧。”
尤东当然不会多说什么,对唐少元道:“你赶快跟少爷去吧,回来的时候走快点,别让人看见。”
唐少元暗叫倒霉,迫不得已之下,跟着萧利去拿财物。
此时萧府除了守卫之外,其他人早已睡寝,唐少元跟着萧利急行,穿廊过院,经楼走道,沿途守卫看到是萧利带路,当然不敢阻挡,不到片刻,二人就顺利地来到了萧利居住的宅院。
唐少元尚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宽阔高档的私人宅院,足足比彭惕的宅院大出三倍都不止,从此可以看出萧言萧利父子的穷奢极欲,重视物质享受,和底层百姓贫苦的生活形成了鲜明对比。
宅门外站岗的两名守卫看到边禾后,脸色恭敬之中,有些怪异,不过萧利心急忧虑,根本没有注意到,他领着唐少元在正厅外走过,经过花苑,来到一处两层住楼前,这里想必就是萧利居住的地方了。
屋子里并没有点灯,萧利推门而入,他对屋中的布置非常熟悉,没有犹豫就穿过前房,来到西边偏室外,再踏上木梯走上二楼。唐少元忐忑不安地跟在他身后,因为在黑暗中,他不得不小心谨慎,生怕碰到或者打翻什么东西,那就麻烦大了。萧利走上二楼后,在走廊时,他脚步明显放轻了很多,转头对唐少元小声道:“嘘,别弄出声音,祝滢在睡觉。”
唐少元听到祝滢二字,立即心脏砰砰直跳,原来他痴心暗恋的人儿就在楼上闺房里。
萧利缓缓打开一间屋子的门,小心翼翼挪入里面,对唐少元道:“你在这里等着。”
唐少元等了一会儿后,果然萧利抱着一个箱子走了出来,把箱子交给唐少元,嘱咐道:“你快原路回去,拿给尤叔,记得脚步要小声。”
唐少元接过箱子,就觉得沉甸甸的,心想这里装了多少金银珠宝啊,这萧利当真是个败家子,为了一个妓女,竟然不惜花费巨资。
谁知唐少元接过箱子没走出几步,迎面走廊外突然现出一个黑影,顿时把他和萧利吓了一跳,他弱弱地嚷道:“你……你是谁?”
这人并不说话,右手在唐少元怀前一扫,唐少元紧抱着的宝箱不知为何,就到了他手里,唐少元还迷迷糊糊,不知道他对自己做了什么。
萧利顾不了这么多,连忙走来,可等他到了唐少元身后时,他突然楞在原地,舌头打战道:“爹……是……是你吗?”
萧言冷哼一声,道:“原来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爹!”
唐少元哪还能站得住?双腿一软,跪倒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