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彩云俏脸没有丝毫波动,冷然自若,一身紧身青色长袍在空中猎猎抖动,强烈显现了她浮凸健美的身材,风姿绰约,宛如仙女,纤手化掌,以一个奇妙的角度转了转,再看似缓慢地迎接支幸这一凶厉至极的虎拳。
“嘭!”
一声闷沉低钝的巨音在两人中间出炸开。
支幸暴喝道:“好大胆的女匪徒,竟敢攻击天线,本统领势必要将你拿下处死!”
李彩云对他的话置若寡闻,轻盈的身子在空中飘了飘,已经落在了唐少元的上空一尺处。
唐少元捂着耳朵,被劲气交撞发出的巨大轰鸣声震得两耳发痛,脑袋晕晕晃晃,忽然身子一轻,脚已经离地而起,抬头一看,才知是李彩云已经一手提起他越过宁家院墙,向前飞驰。
他脑袋更加有些晕胀了,呼呼风声把他的思绪完全隔断,不省人事。
宁婉雅还蹲在地上为刚才唐少元莫名凭地消失发呆,恰好看见他从空中飞来,眼珠都瞪大了,不禁瞠目结舌。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肩膀被人轻轻一带,她就以一个45度的姿势从廊道屋檐下恰好飞出,不偏不倚,她吓得心儿鹿撞,几乎是衣衫紧贴着横木瓦背斜斜飞出。
定眼瞧去,才看清自己被一个美丽的女子挟在肋下,正越过重重房屋,疾直前飞。
唐少元被女子反搂在她的背上,脸色难看怪异,闭着眼睛,所以看不到她宁婉雅。
宁婉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唐少元各自在女子的身下身上凌空飞行,心中震骇无法形容。
女子轻轻呻吟一声,似乎有点体力不支,身子往地面落去,几个呼吸间,几人已经越过宁家宅院,朝西北方飞出了三丈。
突听身后有人怒喝道:“狂妄逆匪,往哪逃!”
正是支幸一张狰狞愤怒的恐怖表情,他已经追了上来。
李彩云再提一口气,载起二人往前飞去,速度比刚才还要快上半倍。
风声在宁婉雅耳后作响,她感到非常凉快舒服,心想如果在夏天也能这样凌她滴滴汗水从秀额上掉落,凌空飞行,该是多么地愉快惬意。
李彩云中途停步落地换气的次数逐渐增多频繁,她已经感到自己体力快要耗尽,滴滴汗水从秀额上掉落。
宁婉雅愕然仰望,虽然隔着一层黑纱,她也能看到李彩云苍白吃力的面容,几滴汗水从她的下巴落在宁婉雅的脸颊上。
几人已经朝西北掠出百余丈,早已过了民居房屋范围,在原野草地上飞驰,在空中可以看到有几个逃离的英雷乡村民在路上狼狈逃命,惶恐不安。
她和唐少元又何尝不是逃命呢?
宁婉雅在这次落地歇气的时候,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要带我们到哪里去?”
李彩云淡淡道:“带你们到安全的区域,我是来保护你们的。”
宁婉雅迟疑道:“我们能够逃出去吗?”
李彩云冷冷道:“你不相信我吗?”
宁婉雅急忙歉然道:“不,不是,我只是担心我们能否活命。”
李彩云道:“放心,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保你们安然无恙。”
她接着再提起二人,往前飞去,汗珠开始浸湿她的面纱,使得纱布紧贴在她面颊上。
宁婉雅道:“外面有坏人吗?”
李彩云顿了顿道:“天线的人已经包围了这里,我们必须要找个地方躲藏起来。”
宁婉雅激动道:“英雷山那里很好躲人,山高树密,草丛茂盛,而且崎岖陡峭,一般人根本上不去。”
李彩云平静道:“英雷山在什么方向?”
宁婉雅道:“在英雷乡北边八里,旁边有谷水经过。”
李彩云心中沉思良久,才道:“我们就到英雷山去躲躲。”
经过一段亡命急行后,她们终于来到英雷山脚下,此时李彩云已经筋疲力尽,全身湿透,瘫坐在一块石头旁的草地上。
宁婉雅却是神情兴奋,她先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唐少元,唤道:“小唐,小唐,快起来。”
唐少元经过连番刺激后,在一阵眩晕下,睡了过去,现在被宁婉雅踢醒,一时脑子空白。
宁婉雅笑道:“喂,傻了吗?”
唐少元拍头道:“我们……我们还活着吗?”
宁婉雅伸出手指朝他左侧指了指。
唐少元转头望去,看到李彩云正坐在地上运功调息,面目平静如水,美目半闭,浑然觉得这只是一场梦,一场从未做过的虚无缥缈的梦。
他禁不住奇怪,对宁婉雅道:“你怎么能笑得出,我们都无家可归了。”
宁婉雅本来刚从支幸手里艰难逃生,心情大好,经唐少元这么一提醒,立即颓丧下去,悲声道:“是啊,纵管我们能够逃出去活下来,我们又能到哪里去呢?我从小到大,还没离开过英雷乡呢!”
唐少元唉声叹气,道:“我当初以为我快要死了,所以身上没带一分钱,都不知道怎么过下去。”
宁婉雅眼红道:“那我们岂不是会饿死街头,横尸荒野?”
两人都是天真幼稚的孩子,经过生死磨难后,开始悲观想象起来,你言我语,氛围惨淡。
李彩云突然冷哼道:“闭嘴。”
二人愕然朝她望去,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来历神秘武功高强的绝世美女。
李彩云说完后,立即阖上眼帘,抓紧时间调息运功,恢复一点功力,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定。
唐少元低声道:“看来我们打扰了侠女的休息。”
宁婉雅点头道:“嗯,我们不要在说了,万一她生气把我们丢在这里不管,那就真的自寻死路了。”
二人再也不敢说话,坐到一颗枣树下,瞧着李彩云,她现在是二人的救命稻草,唯一希望。
就当他们感到有些口渴,互相对望的时候,远方空地上传来一声得意的长笑。
支幸慢悠悠地负手踱步从三人前面出现,面露喜色,眼神定在他们身上,使得唐宁二人莫名感到全身不舒服。
李彩云微开眼帘,对支幸的到来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奇妙场面。
支幸心中得意骄傲万分,以他的眼光,当然看出了现在的李彩云早已是强弩之末,外强中干,气力消耗殆尽,所以他才故意做出这样一幅悠闲模样,以期给对方心理上致命的打击。
高手之间的对决,有时候取决于心理和精神,功力和招式反而其次。
他早已猜到,任凭李彩云轻功任何高明精妙,载着完全不懂武功的两个人,全力施功疾飞驰行,一路越房过舍,经原跃野,能够坚持两盏茶的时分,老天就已经很给她面子和福气了,等到她力竭气衰的时候,就是他们三人毙命之刻,所以他并不着急赶来,而是故意落后一大截远远吊着,静候死神上门。
支幸城府深沉,目光绕过三人,投向上方英雷山麓腰腾腾而起的云雾,心下升起一股惧意,倘若真的给三人逃进这高山密林,洞穴深坑里,他要想找到她们,果真并非易事。
他似笑非笑盯着李彩云,道:“姑娘本可以在我眼底下从容进退,来去自如,却因为这两个毛头小孩白白送了性命,本统领真的替姑娘感到不值和同情,不知道他们究竟有什么地方肯让姑娘冒着生死去营救送离!”
李彩云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对支幸感到难以招架,他话中有话,如果回答不好,就可能泄露她和唐少元的关系,以至于被支幸摸清她的来历,天线每一郡的统领果然都是厉害狡猾心机深沉之辈。
由此可见天线的强大和恐怖了,李彩云知道这还是冰山一角,据她所知,天线机构多年来一直都在发展势力,培养各种人才,同时搜罗接管被灭六国的类似组织机构,实力暴涨,深不可测,武功高手更是多不胜数,最让人忌惮的是,这些人都不在李斯为首的各级政府约束之下,诡秘阴暗,是皇帝嬴政用来树立他个人崇高权威,养植专有无上势力,以及对抗丞相李斯的最大依靠和手段。
李彩云先前和支幸硬拼一招后,才发觉自己低估了支幸,即使以她武功之高,要想胜过支幸,亦没有十足的信心,所以才一招过后,就立即飞离避走,保全实力。
唐少元和宁婉雅在枣树下不自觉地慢慢靠近李彩云,他们实在对支幸这个杀人恶魔怕到骨子里,连抬头看他一眼也不敢,他们虽然不懂武功,但也明白现今情况下,李彩云不能和他动手,他们必是只有乖乖让支幸待宰的份。
支幸接着道:“以姑娘的武功身手,支幸佩服得很,姑娘必定师出名门,不知是关中何位名师?”
李彩云蓦地玉容微变,还好被面纱掩藏,令支幸看不出她的反应。
如果她有半分异常表现,将让支幸的试探得以成功,她之所以到如今不和支幸说上一句话,就是怕支幸听出她的关中秦音,猜出她的身份。
要知道李彩云在咸阳可不是默默无名之辈,只要稍有耳目的人,无不对她熟悉万分,借此通过确定她来自关中,就有可能探知她的真实身份,从而推测到这次任务的主使者——丞相李斯。
李彩云平静无波的心神已经被支幸扰乱惊颤,再也无法继续运功下去,否则动辄有走火入魔之虞。
她粉臂自然垂下,盈盈站了起来,冷然自若看着支幸,美眸中闪动着森寒的杀意。
如果支幸已经怀疑到她的来历身份,她将放弃这次任务,拼着性命也要杀死支幸,以免影响到丞相。
唐少元偷偷瞟了李彩云和支幸一眼,和宁婉雅面面相觑。
他们已经感觉到李彩云和支幸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决战时刻了,而且李彩云明显落在下风,他们的命运将同她一起终结,这时在唐少元心中最大的问题已经不是能不能活下去,而是这个美丽的女子为什么要不计后果地救他?她和自己究竟有什么关系?他值得她这样牺牲宝贵的性命吗?
在唐少元的人生中,他一直都是为别人服务付出,别人的命才是性命,他的命和牲畜没什么区别,死了也没有几个人会在意伤心,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隶,无父无母的丢弃孤儿,活在世上,所奢求的就是每天温饱平安,主人不骂他叱他,踏踏实实干好每份活,在夜里抬头仰望灿烂的星空或者圆月,在早晨观看初升的黎明旭日,就是他唯一的乐趣幸福。死亡或许在他看来并不那么可怕,之前畏惧,是因为从未经历凶险,乃人之常情,现在他已平静镇定下来,开始思考对他而言,更为重要的一项选择。
他悄悄流下了一行眼泪,这是他多年来的第一次流泪,他已经好久没有哭过了,他被李彩云的恩德仁义深深感动,这对于一个敦厚诚善的少年而言,内心感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宁婉雅替他擦去眼泪,苍白的小脸上露出恐慌痛苦之色,同时又对他生出浓浓感激,肯定是因为他,李彩云才愿意搭救她离开逃命,这个俊俏能干的小唐,没有白费她从小到大的照顾和喜爱。
支幸站在李彩云身前五步处立定,无形中凝聚全身功力,鹰目锐利的锋芒不放过李彩云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强大凶厉的气势从他身上像一条猛虎下山卷罩李彩云周围空间,空间压力骤然激烈剧增,隐隐可见气流旋转。
李彩云修长结实的左脚踏前一步,大腿微微向前曲张,右手在空中划了划,不知为何,在她手指经过之处,压力全消,空气又恢复了正常。
支幸心下骇然,脸色大变,打定主意速战速决,以免横生变数,这女子武功之高绝对是他生平首见,本想给她施加心理战术,试探她的身份来历,反而弄巧成拙,给她白白恢复功力的时机,他实在没有想到她的回气复功心法如此快速迅捷,倘若再给她一点时间,胜负之数将很难说清。
他猛提一口真气,集中功力于双手之上,凌空跃地两丈,居高临下,两只铁拳泰山压顶般向李彩云头部砸去,激烈的气劲在他所经之处摩擦交荡,集中成一个焦点,往李彩云聚集涌卷。
周围空气受到他拳风真力影响牵动,以他为中心生出了一阵狂风,风速只比他的拳速慢了三分之一,瞬间以圆形方向破空而出,暴风吹得唐宁二人紧紧抱在一起才能勉强保持平衡,身后的枣树枝叶断裂横飞,树干丫丫摇晃,金秋刚成熟的红枣像子弹一样脱蒂溅射,打在二人身上痛苦得喊叫呻吟。
暴风久久减缓,周围一百米内的山下区域已经一片狼藉,凌乱不堪,草飞木折,泥土蔽天。
唐宁二人过了好久才敢松开,心胆俱寒地看向战场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