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高照下的街行走。眼前这家饭店离家不远,兼供住宿,准确算起来应该算得上是客栈或者宾馆,不过招牌上依然挂着两个大大头行人稀少,不过却比往常情况要多出一些,彭城自从前三天开始,人流量就逐渐增多,日当正午,也有人赶路的食铺黑字。在饭店吃饭的人大多是外来人,身份有高有低,让唐少元和宁婉雅不安的是,其中竟然有几个武者佩刀带剑,这种装束令他们的神经敏感,内心紧张起来。
二人自从来到彭城,还是首次在外面吃饭,不由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随便点了几个小菜,就落桌而坐,宁婉雅因为早就吃腻了打包的饭菜,新鲜可口的饭菜让她食欲大开,慢慢吃着,唐少元还在因为祝滢要嫁给萧利而伤心痛苦当中,只随便吃了两口饭,表情愁苦阴郁。
饭店中所有人都是结伴而坐,边吃边谈,就只有唐少元和宁婉雅不发一语,他们听得这些人讲话,大多是关于如何如何祝况,如何如何萧言之类的,好像在这些人眼中婚礼的主人公萧利和祝滢并不重要,还有的则是关于泗水郡这几天会来什么人,要去看看等话,使得唐少元更加失落难受,眼中尽是祝滢在车厢中的情景。
说话声音最大声是一位年纪很轻的武者,他不断对他同伴大声道:“萧言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是个勾结秦国走狗祝况的小人而已,我这次到彭城来,就是要领教领教他萧言的强手,看他有多厉害,哼!他儿子是个废人,他自己也不过是个靠鲲鹏庄混名声的平庸之辈,我自幼练武,武功不说在泗水称得上是第一,但胜过他萧言,还是十拿九稳的。”
他同伴也都为他的胆色和宣言佩服,个个叫好鼓掌,唯有单独坐在相邻一张桌子上的年纪颇大的老者表情很不自然,对年轻武者喝道:“够了,我们是来彭城见世面的,不是来吹牛的,快吃,我们快点回客栈。”
年轻武者一脸不耐烦,正想反驳,突听门外传来一阵响声,唐少元和宁婉雅讶然朝外望去,就看到十多个身穿清一色劲装武士服的大汉气势冲冲地走了进来,每个人的服装颜色都是下黑上青,胸口绣着一条像大鱼和大鸟的图案,分别为一鲲一鹏,非常醒目,这就是鲲鹏庄的标志。
带头庄徒瞪了几眼刚才出口狂言的年轻武者,显然来此目标正是他,一时间店内吃饭的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唐少元和宁婉雅更是放下碗筷,伏在桌下,连头也不敢抬起。
带头庄徒冷哼一声,冷冷道:“就是你出口侮辱我庄,并且扬言要打败我们五庄主吗?”
年轻武者初生牛犊不怕虎,不顾老者劝解的眼神,起立承认道:“就是我,怎么,你们还想对付我吗?”
带头庄徒二话不说,一挥手,十多个人对望年轻武者扑了过去,每一个人都是经过刻苦的武术训练,行动迅速,力气凶猛,年轻武者再厉害,也是单独一人,不到几个回合,就听得一声惨叫,一股鲜血溅洒四周,众人禁不住抬头一看,一颗心都快跳出来,年轻武者的头颅已经被人砍下,提在手中,形状恐怖血腥。
带头庄徒扫视全店,得意道:“再敢有人对我们鲲鹏庄不敬,此人就是他的下场,诸位来到彭城,就得要遵守我们鲲鹏庄的规矩,如果是来观望我们萧利少爷的婚礼,我们当然欢迎,但如果是来搞乱捣蛋,就不要怪我们鲲鹏庄不念江湖道义,以多欺少,杀人无情了。”
老者伏地磕头道:“在下一定遵命,好好管教管教徒儿,不敢再有半点对贵庄不敬,请大人体谅。”
众庄徒齐齐嘲笑,更有人在老者背上狠狠踩了一脚,才不屑离去。
店内没有见过此种场面的人都忍不住呕吐恶心,把腹内的食物吐得一干二净,大喊倒霉之下,结账离开,心中无不升起对鲲鹏庄的恐惧之意。唐少元惊讶地看着宁婉雅,她出奇地没有呕吐,只是脸上有不适之色,强行咽了咽几口唾沫,对唐少元道:“看我干嘛?不是来找我们的。”
唐少元心有余悸道:“好险,啊,鲲鹏庄真的牛,看他们衣服,就叫人害怕了,一个好好的武者汉子,说杀就杀,还把……把……砍下来,我真服了他们。”
宁婉雅边走边道:“嗬,那个人也是死不足惜,就凭他也想和强手萧言交手,真是自不量力,但是鲲鹏庄怎么会知道他呢?难道刚才店内有人是鲲鹏庄的庄徒?”
唐少元回忆道:“不像,鲲鹏庄的人冲进来的时候,每个吃饭的人都吓得不轻,不像有人装的。”
宁婉雅拍手道:“哦对!我想到了,原来这个饭店的老板和鲲鹏庄有关系,是他通知鲲鹏庄的,难怪我们刚才没有看到他到大堂里来。哇,鲲鹏庄的势力真强,连饭店都有眼线。”
唐少元长长吐气,道:“幸亏我们遇到了高铮大叔,住进了这个叫彭惕的军官家里,不然我们住进客栈肯定会被人发觉怀疑的,到时候再给天线知道,我们就死到临头了。”
宁婉雅加快脚步,道:“我们赶紧回家,省得再有麻烦上身。”
到了第二天,再有一天就是萧利和祝滢的婚礼了,彭城更加热闹非凡,两人在家中厅里就可以听到外面路上往来不绝的车辆行人声音,他们换了一个较远的饭店吃饭,这家饭店是附近一带最大的,他们走进一看,就发现正堂里的五十张桌子已经全部坐满,偏堂里的二十张桌子也已经被人占据,拥挤不堪,伙计堂倌忙个不停,汗流浃背,甚至贴出了招聘临时工的标牌。
唐少元和宁婉雅连座位也找不到,哭笑不得,刚想吆喝伙计打包回去,就看见偏堂角落里有个人对他们挥手,唐少元和宁婉雅犹豫地慢慢朝他走了几步,立即大喜过望,原来是边禾,他到了彭城。
边禾大口吃着盆里的一只金黄油腻的烤鹅,热气喷腾,熏得他满脸水气,他带了一顶宽边软帽,遮盖了他的额头和眼部,难怪唐少元和宁婉雅没有把他认出来。边禾指着对桌的空位,笑道:“宁姑娘,少元,你们就坐我对面,挤一下吧,等他们吃完后,你们就各自有座位了。”
唐少元喜道:“边禾哥,你怎么来彭城了,你不是不久才从彭城回萧县吗?”
边禾一副无语的表情,嚼着一块鹅肉,含糊不清道:“我的妈,别说你们不知道,这场婚礼你们没听过?全泗水的人都知道,我能不来看看吗?”
宁婉雅饥饿之下,不再犹豫,拉着唐少元挨在一起坐下,对边禾道:“边禾,我们在彭城当然知道这场婚礼,鲲鹏庄萧利少爷和祝滢美女喜结连理,婚礼就在明天举行,你是鲲鹏庄的候补庄徒,你不来的话,反而觉得奇怪。”
边禾盯着宁婉雅,道:“宁姑娘,我怎么感觉十天不见,你说话好像变了?”
宁婉雅站起来,摆手招呼伙计过来,对边禾微笑道:“什么变不变,我只不过现实一点而已。嗯,给我来一盆酱牛肉,一碟卤鸡,一碟青菜,两份米饭,再加一大碗蕨菜汤。”
边禾愕然停止嚼动的嘴巴,看着宁婉雅,道:“我反而觉得你更不现实了一点,还吃起了牛肉,你知不知道牛肉是最贵的,也是最难咬嚼的,一般女人很少吃,你点一大盆吃得完吗?”
宁婉雅坐下,毫不在意地道:“吃不完也得点,我就想吃牛肉,牛肉好吃美味,而且很营养,对身体发育很有用,我年纪还小,就应该要多吃牛肉。”
边禾夹起一块鹅翅,无奈道:“当我没说。”
唐少元闻着烤鹅的香味,动心道:“边禾哥,烤鹅好吃吗?我还从来没有吃过鹅肉。”
宁婉雅好笑道:“你不是这几天茶饭不思,食欲不振吗?怎么又想吃起鹅肉来了,真难懂你。”
边禾马上选了一块全是瘦肉的胸脯肉放到唐少元面前的桌子上,道:“你吃吃就知道了,鹅肉比鸡肉鸭肉都要好吃,它有一股筋味。”
坐他们桌子上的另外两个客人看到唐少元用手拿起鹅肉放进嘴里,都露出了不屑的神色,立即结账走人,让唐少元和宁婉雅均莫名其妙,唐少元到了另外一个位子上坐下。
三人聊了一番话后,饱餐一顿,留下剩下半盆的牛肉以及鸡肉,出店门来到街上。边禾心情极好地带他们看自己刚买的一匹健马,道:“行走江湖没有一匹马是不行的,我这匹马是我在彭城托一个朋友买的,非常健壮,花了我五两银子,但物超所值,我有了它,在彭城也可以混好些。”
宁婉雅道:“你现在是鲲鹏庄的候补庄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可以转正,那比一匹马有用的多。”
边禾笑道;“多谢宁姑娘关心,其实我今天刚来彭城,现在吃完饭后,我就要去萧言庄主的府第去报到,看看有什么事做,可以让我更快地转正。”
唐少元惊道:“你要去见萧言?”
边禾露出向往之色,道:“希望我有幸能够得到他的接见,我这趟来彭城就没白干了。”
宁婉雅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行人过客,刚好有一队鲲鹏庄武者雄赳赳地大步经过,微笑道:“你见不见得到萧言我不确定,但你绝对会有事做,看,这么多人来了彭城,有些肯定此趟不怀好心,鲲鹏庄会竭尽全力防止有人破坏婚礼,你可以当个跑龙套,在某个街道巷里监看往来人群,看他们是不是心怀恶心的坏人。我想如果你做的很好的话,你马上就会转正。”
边禾有些呆然地瞧着宁婉雅,他是越来越喜欢她了,才十三四岁的她已经具备一个大美人的胚形,他心想再过几年的话,宁婉雅不见得会比这场婚礼的新娘祝滢差,缺少的只是时间。
他不知道宁婉雅有没有喜欢的人,想到这里,他立即朝唐少元看去,见唐少元毫不在意宁婉雅,脸容阴郁苦闷,他放下心来,打算在萧县错过了机会,在彭城一定要多向宁婉雅献殷勤,花时间陪她,不信她不喜欢他边禾。
前面人群突然发出了叫声,个个站立路旁,昂首翘足,当先三匹骏马拉着一辆高贵的官府大车迎面驶来,马车两旁跟着数十名剽悍护卫,紧紧随着马车不离左右,护卫每个人看上去就知道身手绝对不简单,路边站立的人群中有人大喊道:“郡守大人,郡守大人。”“欢迎大人莅临彭城,祝贺大人嫁女得婿。”
来人正是泗水郡郡守祝况。
马车去远后,人群仍然兴奋未减,不一会儿,又有一辆众护卫围拥下的三马大车驶来,人群中有人大叫道:“郡尉大人,郡尉大人。”
泗水郡一郡军事长官郡尉也来到了彭城。
边禾一脸激动,道:“明天就是婚礼大喜之日,各方嘉宾都会在今天来到彭城,郡守和郡尉都来了,其他人就很快了。”
宁婉雅和唐少元贴近一家商铺的墙面,比边禾落后了两步,身前都有人站立,挡着二人的脸,省得太引人注意,宁婉雅小心地道:“他们不会都从这条大道经过吧?”
边禾笑道:“婉雅你对彭城不熟悉,这条干道贯穿彭城南北,最南端从南城门起点通到东北方向的内城,内城都是政府官员和军队校尉等人居住办公的,郡守和郡尉当然是要从这条干道直接去内城了,他们不会和我们一样住在内城的。至于其他大人物的话,想必很多也是会从这条干道进城的,如果他们想进城立即拜访祝况大人,这条路最便近。”
宁婉雅心中有些别扭,但她没有计较边禾直接叫她的名字,顿了顿道;“你要去的萧言府宅在哪里?这些嘉宾不要去拜访萧言吗?”
边禾指着接着一辆一辆驶来的较为普通的马车,得意地扬起手臂,展露出强壮的胳膊肌肉,回头对宁婉雅炫耀道:“你看,这些人大多是读书人,都想做官,对他们而言鲲鹏庄并不重要,而如果能够得到祝况赏识,给他们安排个一官半职,他们就祖上冒青烟了,谢天谢地。哈哈,我最看不起这些自命清高的读书人了,读书有啥用,就算读一辈子书,也不照样给我一拳打趴下,叫声爹给我听。婉雅,你说对不对?”
春秋战国和秦汉时期,社会普遍重武轻文,文人地位低下,故甚为武者鄙夷轻视,在这个靠武力解决问题的时代,人人莫不以自己的拳头大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