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下意识揽住这个有些胖的女人,生怕自己一个没站稳,身后一连串的人就得跟滚雪球似的咕嘟咕嘟滚下去了。
怀里的女人40岁左右,脸上虽然已经有了皱纹,但皮肤白里透红,看得出来应该被照顾得很好。
“哎呀~一个不注意怎么又跑出来了?”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步伐矫健地跑下楼来,吓得李云连忙喊道,“没事儿没事儿,您慢着点,小心脚下。”
“哎哟,不好意思给警察同志添麻烦了,来,阿也,跟妈妈回家。”
于是阿也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李云,憋着嘴眼睛红通通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委屈巴巴跟着妈妈回家。
看着一老一中渐渐消失在眼前,一行人又开始继续爬楼梯,张素琴俯到李云耳侧轻声说道,“刚刚那个老的叫吴千里,就是这栋房的楼主,他们住在最顶楼,他们家那个女儿叫何也,真是作孽哟,花一般的年纪考上了顶顶好的格物大学,毕业前一年突然就疯了,您说这世间的事儿可真是没法说,唉……”
“您刚刚说那位老人家是这栋楼的房东?”李云问道。
“可不是么?”张素琴随口答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哎哟,您看看我这张嘴,光知道聊天,喏,那犯事的就住这儿,三层304,警察同志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把钥匙给你们要来~”
“唉!”
李云赶忙拽住张素琴,“不麻烦您了,我们正好也有些事想问问那位房东,您这么积极配合,回头等案子破了一定送您一面锦旗以作表彰!”
“唉哟~”张素琴脸红成一片,整个人都泛出了喜气,“您看您这话说的,帮助警察不是我们老百姓应该做的么,我又不是为了什么锦旗才帮忙的,嘿嘿”,张素琴两手来回搓着一边侧着身子下楼一边高声报出了自家精准到门牌号的具体地址。
这栋小楼虽然已经有些年头了,但肉眼能看到的地方都非常干净,四周墙壁上也没有什么裂痕一类的,扶手只微微生了些绣,看得出来房东一定是一个很爱整洁,会有意筛选租客的人。
三人一路往上爬到顶楼,敲开了一扇红棕色的木门。
“就知道你们会来,进来吧……”
吴千语打开房门,客厅茶几上已经摆好了三杯热茶,之前扑到李云身上的何也现在乖乖坐在沙发一角,低头安安静静看着书,听到他们进来也没抬头没动一下。
李云和常兵互相看了一眼,夏登高率先进去占到了最靠近门的那个单人沙发,李云和常兵依次进门挨个坐到长条沙发上。
“这个是那小伙子之前跟我签的合同和房间钥匙”,老人家一手一份A4纸,一手一小串黑色塑胶头银白匙身的钥匙放到三人面前的木质茶几上,发出哗啦的声音。
何也突然惊慌抬头四处张望,嘴巴里喃喃念叨着,“不要,不要……”
“哎呀~”吴千语赶忙抱住何也轻声安慰,“妈妈在这里,不怕啊~”
何也瑟瑟低头,刚刚梳好的头发耷拉下来几缕,遮住了小半张侧脸,何也缩着身子小步跟妈妈向自己房间走去,走到门口时,她突然转过脸来对着李云笑了一下,“漂亮姐姐好呀~”,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一头钻进房间关上了门。
吴千语伸手将滑落下来的白发挽到耳后,坐到何也刚刚坐的位置上开始收拾何也弄乱的地方。
“有什么事你们就问吧,我女儿的事跟吴沧海没关系,她是读大学的时候变成这样的,那时候吴沧海还没来租我的房子。”
李云眨巴着眼睛在想何也刚刚对自己的样子,努力回忆之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好的”,常兵立马开口,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记事本,“请问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吴沧海的时候么?”
“就上个月15号来的,说是要租三个月,结果一个月还没待完人就不见了,唉……”
吴千语仰了仰身子,眼神虚虚落在天花板某处,“当初看着也是挺精神一小伙子,怎么突然就想不开了呢?”
“唉,这事情哪里说得清,您再想想他当时租房子的时候还说了些什么?租的这段时间表现得怎么样?”
吴千语望着虚空点点头,又对着常兵说道,“就说是在这附近上班的,要租三个月的房子,本来好像是说只想租一个月的,但是我这里最低三个月起租,我又跟他说这工作只要好好做肯定都是能做下去的,租久一点还更省事,他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就同意了。”
“他这小伙子啊”,吴千语手闲不下来,又从茶几下面掏出一坨毛线织起了深蓝色条纹毛衣,“看着真挺好的,要不我也不会同意租他这房子不是,挺爱卫生,自己屋门前那一亩三分地一直都干干净净的,平时也不大爱说话,从来没因为什么事儿找过我,挺安分守己的一小伙子,谁成想突然就变成穷凶极恶的罪犯了,唉……”
三人互相对了个眼神,李云甜甜开口,“哎哟,谁知道是被哪些人撺掇着走错了道呢,咱们这次来不就是为了查这件事儿的么?您先好好坐着,我们去他租的房间看看啊~”
“行~”吴千语头也没抬,认认真真织着毛线衣,“回头记得把钥匙给我送上来,合同你们要是要就拿去。”
“好嘞!”李云笑眯眯应下,从口袋里掏出几支青苹果、橙子味的棒棒糖放到桌上,小声对吴千语说道,“送给阿也的,就当是谢谢她之前对我的夸赞啦~”
吴千语抬起头冲李云看了一眼,随口应了一声,等一行人走到门口了又说了句,“上个星期五好像有几个小伙子过来找过他,凶神恶煞的,我也没敢出门,就隔着楼板听到下头乒零哐啷大喊大骂的,安静了才跑下去,但是什么也没看到,敲他的门也没人应声。”
李云眼神一亮,“好的好的,我们一定重点查探这方面,太感谢您了。”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酸腐气息,阳光透过严严实实的窗帘稀稀拉拉钻进来一点光线,隐隐看出桌上是吃了一半发霉的泡面。
常兵和夏登高迅速戴好手套,一个将灯打开,一个去拉窗帘,屋内瞬间大亮。
这是一件很标准的出租房,因为处于这一层中部,窗子朝向不怎么好,外头的光线只主要聚集在窗户边到床边那一小块地方。
床上是东倒西歪的大堆啤酒罐,床单干干的,只留下棕黄的酒渍,床对面是一个微型壁挂式电视机,电视机右上方是一台泛黄了的杂牌空调,空调插头往下耷拉着,上面满是油污和灰尘,顺着插头往下看,墙角那散落着被蟑螂啃得七零八落的饼干。
“看来离开有一段时间了”,常兵开口,戴上手套开始四处查探,夏登高记录下常兵的话。
李云有样学样也戴好手套四处看起来。
“吱呀——”
李云伸手推开了壁挂电视左边的卫生间门,里面干净整洁,没有异味。
蹲式厕所有多容易脏李云是深有体会的,看这白净的瓷砖和蹲坑正对面整齐有序的洗手台,李云觉得吴千语对这小伙子的认识应该还挺正确的。
“个人卫生习惯良好”,夏登高幽灵一般飘过来干巴巴来了这么一句又忽悠悠荡远了。
李云一脸莫名,伸手打开洗手台上方的小柜子,里头空荡荡的,除了一层薄灰什么也没有。
“他有买六合彩的习惯,看样子还沾上了小额贷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