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黄昏,仍是残阳余辉,黎清勒住独耳骝,在来时驻马观望的地方再次驻马回首观望,只见老柳树依然垂青,狗肉庄在夕阳中依然屹立,一切依然,一切却更为宁静。
黎清驻马不动,花翎驻马道:“如果,如果……”谁都不知她想如果什么,因为她再没有说出来,只是也像黎清那样驻马回首,痴痴不动。
孙不平,林珑,吕道长也驻马不动,屹立许久许久。
终于,黎清轻夹独耳骝上路了,吕道长却拍马向西而去,林珑惊奇道:“恩师,回京之路一直向东,你为何向西呢?”吕道长道:“国中之事,全仗你们了,告辞。”
林珑欲追上去问,却见一阵飞尘卷来一骑,勒马一看,原来是解流子,解流子将林珑拦住道:“林元帅,不用追了,这其中原委,解流子讲给你便是。”
林珑道:“解小弟,落鸿沱一战之后,你与花恨被关混掳走,不想今生还能相见,让你们受苦了。”花翎更心切,急切地追问花恨的下落,解流子道声“惭愧”便讲了起来一一
原来,当时关混夹着花恨,与解流子一路撕杀,转瞬便纵过千山万水,虽然解家妙手剑剑路精湛,但关混的刀法也非人能敌,就这样边战边走,一时谁也难取胜,解流子几次欲用漂萍香囊,但又怕伤着花恨,所以一直无法下手,而关混也想使用飞镖,但因解流子剑剑紧逼,而他另一手又夹着花恨空不出手,所以也一直没有办法,二人各施奇招,解流子勉强与关混打了一个平手,不时还略处下风,看来若救花恨,解流子一时无计可施。
就在二人苦斗之时,山岗一块凸出的巨石上,出现了一位戴竹笠的渔翁,关混见此人,突显惊慌之色,口中说道:“又是你这鬼老头!”渔翁紧盖竹笠“嗬嗬”笑道:“对呀,正是我这鬼老头,关混,请你收刀并将小姑娘放下,鬼老头的鱼钩就不会钓你了。”
关混听此言后,竟一把将花恨抛在地上,也不说一句转身便走,解流子喜出望外的上前扶花恨,就在二人双手相接之时,解流子突感脑后风声不对,花恨在地上惊呼道:“飞镖!”但容不得解流子回招,十余把飞镖夹着飕风直向二人刺来,解流子情急之下,以自己身体扑在花恨身上,以死保护花恨。花恨本能的一把将解流子抱住。
此时的花恨已经十六岁了,不知不觉的已经长成了一位美丽的少女,花季少女朦胧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偶像,当然她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天真,而悄悄的喜欢上了这位可爱的解哥哥。此时此景,此情此意,不用笔下细述,只知小花恨在颤抖的将红唇迎向解流子。
而解流子二十左右,正是血气方刚的小伙,从他心中,他早已就喜欢上了这位淘气的小妹妹,傅家堡火牛阵中救出花恨之后,这位小妹妹更是对他形影不离,爱,有时候是不能用言语来表达的,他潜在一种意识之中。
二人紧紧抱住,偷尝了初吻的滋味,是甜是酸,是苦是涩,只有他们才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松开了双手,小花恨娇羞得不敢直视解流子,红扑扑的脸上布满甜蜜,她轻声地指着解流子身后说道:“你看。”
解流子回视身后,只见十余把飞镖各插着一根草叶掉在地上,而那位垂钓的怪老人与关混都无影无踪,不用说,肯定又是这位神秘的老人相助,才使他们免遭大难。
二人寻遍四处,再无那老人的踪迹,而当他们回到落鸿沱时,只见战场也被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而秦晋两军皆无踪影。小花恨气恼道:“解哥哥,这一切都是苻坚恶贼所为,不如我们潜到长安,将这恶贼杀了,看他还敢兴风作浪!”解流子点点头,同意花恨的意见,二人当即就直奔长安而去。
来到长安,经过一番准备,解流子安排花恨住在客栈,吩咐不许乱走,然后自己一人独闯秦宫,但这秦宫戒备森严,处处隐蔽高手,解流子几欲接近苻坚,皆被差点捉住,最后,只好躲入书房之中。
这书房布局奇特,里面檀香炉还冒着青烟,解流子是何等聪明,一看便知此处是苻坚常来之地,于是便躲在几案之下,准备单等苻坚前来之时行刺。
但他这一等便是一天一夜,仍未见苻坚前来,解流子无意中见几案旁卷着一张图,便伸手拿过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卷大秦兵马分布图,其图上将东西南北四方兵马分布,各部兵马多少,将领人员等等写得清清楚楚。解流子高兴地将此图卷入怀中,暗自道:看来此番行刺苻坚无望,但能带此图而归,也不算虚此一行,于是,便带图潜出了秦宫,重来到客栈寻找花恨。
岂料,他回到客栈之时,再无花恨的踪迹,问遍来往行人也找不出花恨的下落,于是,他只好独人回到边关,当他将这张兵马分布图呈与陈停之时,陈停立即令他将此图送到朝中交与吕国师,吕国师看过此图之后高兴道:“天将亡秦,天将亡秦,真乃天助我也。”
第二日,吕国师早朝归来,朝冠朝服已经被摘去,被一群禁军解押而归,解流子惊问其故,吕国师只是收拾行理,不再言语,押解吕国师同来的文青云悄悄告诉他,原来今日早朝,吕国师大骂当今天子是昏君,卢阁老是奸臣,因而触怒了皇上,本应推出午门斩首,后来,谢玄以死相护,方才保住了性命,但被革职逐出京城,永不许再返京都。
解流子相随道长走出京城,在文清云告别声中,离京城渐渐远去,吕道长见四周无人之时,才小声地对解流子说道:“解小弟,你回边关去吧,贫道此次意欲西行一番。”解流子当然不愿就这样告别吕国师,而苦求国师一同到边关。
吕国师见解流子仍不想走,于是说道:“不如这样,解小弟干脆随贫道走上一遭,但你只需暗中相随,在贫道独自意欲西行之时,你再出来将其他人等拦住,不知意下如何?”于是,解流子依言一直暗中相随,直到此时。
林珑听罢解流子所讲,叹气道:“国师用心良苦,此番西行意在瓦解秦军,而他在西行之前,却先来此除王猛,看来国师早算出除王猛并非易事,唉,但愿此番心机没白费,否则,国师将会有性命之忧。”
回话先说那黄老太一架破车,三人西行,当他们来到长安,早有丐帮弟子,将他们的消息告诉了王猛,王猛素衣简装,只带形影不离的随从大傻兄,二人亲自到长安城外,将黄太三人迎入城中。母子相见,免不了一番询寒问暖,此处就不用细说。
王猛将黄太安置在城中一座豪华客栈,每日皆上去请安。一日,王猛又早早去请安,黄太却迟迟不肯出来相见,王猛在外等了许久,才听见黄太在里面传出来的声音,“王猛,老身以前待你不薄,为何老身来这里数日,你只让老身住在客栈之中,难道你的相府就容不下老这贫寒之躯吗?”
王猛听后诧异非常,他万万没想到老干娘已经知道了自己在秦的身份,但王猛毕竟是王猛,只听他答道:“老干娘多心了,其实王猛正在安排人为娘收拾房间,择日便接娘过去住。”黄太听后,语气渐缓道:“这还差不多。”
又过了两日,王猛果真备了两乘轿子,将黄太夫妻抬到府中,二老来到相府之后,王猛更加照顾得无微不至,衣食住行,时时都有奴仆成群伺候,可以说,二老犹如到天堂享乐一般,快乐逍遥。
就这样相处半月有余,有一天,王猛拜别二老之时,黄太不由得叹气两声,王猛连忙跪下问道:“刚才闻娘一声叹息,莫非还有什么地方对娘不好?”
黄太摇摇头上前将王猛扶起道:“其实孩儿对娘的照顾,可以说在天下算得上独一无二的好,正因为这样好,才使娘叹息两声。”王猛问道:“这是为何?”黄太接着道:“这第一声叹息么,娘叹息的是,一路北上之时,路见许多因战乱无家可归的老人饿死在路旁,若他们能像老身一样,有一位做丞相的儿子该多好,那样也不会暴尸荒野了。”
王猛笑了一下道:“娘真乃菩萨心肠,在战乱之中,自古便有许多无辜之人会被受伤,娘不必为他们伤心了。”黄太听后又道:“既然这样,孩儿何不劝劝秦王,不再战争该多好啊。”王猛道:“这乃君主之事,做人岂能强君,更何况秦王此作也有好处,自古便有长痛不如短痛之说,以短战止长战,为啥不可,娘,你太操心了。”
黄太道:“好,娘不用操这些心了,娘叹息的第二件事,就是……”王猛追问道:“就是什么?”黄太道:“就是,娘这一生,都是以做狗肉为生,当年你每次闻到娘的狗肉,狗汤味之时,便会口水长流,但娘到此处之后,这些时日没听见你提到想吃狗肉,想喝狗汤,所以不免有些叹息。”
王猛释然道:“哦,原来娘叹息这件事情,说句真话,孩儿的肠胃早就痒得受不了了,这些年来,孩儿梦中都想着吃那美味诱人的狗肉汤,如今,孩儿顾虑到娘的身体,所以才忍住了馋虫,不愿说出口来,如果娘愿为孩子做一顿狗肉,孩儿求之不得。”
黄太面露喜色道:“哦,原来如此,那你去准备一只立冬所生,喜食萝卜的二十龄老黄狗来,并且此狗要一耳聋,一眼瞎,一条前腿跛才行。”
王猛疑惑问道:“娘,这狗为何要如此难选呢?”黄太面色一沉道:“你竟然怕难找,那这一餐狗肉席就免了吧。”王猛道:“不不不,孩儿去找便是。”说罢,拜别黄太,告辞而去。
一晃又过了十多天,这十来天黄太好似比刚来时舒心多了,每日早睡早起,安享幸福,不再提任何要求,也未曾听到她再有不开心的叹息,一切都过得开心安详。
就在半月之时,一乘大轿抬到了相府,正在给黄太请安的王猛喜出望外地迎出相府,亲自将轿帘卷开,从里面迎出一位胡须花白的老丈来,而此人的身后跟着一条跛腿的老黄狗。
这条老黄狗全身毛色褐黄,梳洗得干干净净,只不过右眼却是瞎的,王猛高兴地向黄太说道:“娘,这条黄狗便是孩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灰灰山猫儿沟找到的,请娘验收。”
黄太神情严肃的上前仔细打量此狗一番,开口说道:“此狗看外貌,的确与老身所讲的相符,的确是一眼瞎,一腿跛,看它听人说话时侧耳之相,也可知是一耳聋,但老身看这狗的年龄之上,大概有些不相符吧。”
那位老丈上前一揖道:“老夫人,这狗的确刚好二十龄。”黄太摇摇头道:“老丈错了,这狗也许有二十年,但老身所需之狗,要刚好二十龄,一天不能多一刻不能少,此时才刚好入秋,这立冬所生之狗,又怎能在立秋之时一天不多,一刻不少地成为二十龄的老黄狗呢,老丈是否在开玩笑啊?”
那位老丈听后不但不面露苦色,反而仰天大笑一阵,乐呵呵的说道:“真是有缘,真是有缘啊,老夫人若此时不如此之说,老儿倒差点忘了将此狗的身世告诉你们,说来有些话长,但耽误老夫人一时半刻,让你听听一定会感到惊奇,此事发生在二十年前的一天夜里,老儿邻居家的一条母狗快产仔了,但不知何故,此狗一时不能顺产,痛得发疯般地遍山乱跑,只跑到它精疲力尽之时,才倒在了灰灰山猫儿沟猫耳洞旁产下一窝小狗仔。
这都不算奇事,奇怪的是自此以后,这条母狗经常遍山寻找萝卜,叨至猫耳洞,向洞中投去,因猫耳洞下面又深又黑,所以谁都不敢到洞底去看个究竟。
此事很快又过了几个月,一位游方老道来到灰灰山上,他听人说到了这件奇事,便跃入洞中去看个究竟,当他从洞底上来之时,怀中就抱着一只瞎眼,跛腿,耳聋的小狗,众人终于恍然大悟,纷纷议论这小狗定是母狗产仔时弄丢下去的,众人议论一阵之后纷纷离去,谁都不愿养这只残疾的小狗。
游方老道见这小狗无主,连道可怜,老儿本也无心养狗,此时一见这老道连连摇头,二见这小狗的确可怜,便上前去领养,老道见有人收养此狗,当然高兴,并为此狗卜了一卦,之后道:此狗命中多灾,但寿有二十,死时应作菜熬汤,并且它命中克主,得重定生日方可对主无凶。
老儿听后道:此狗应是去年立冬所产,这生日又怎能修改呢?游方老道讲道:有了,此狗是今日才从黑洞中救出,而生之时又是黑夜,按理生下这些时日,从未见过天日,也不应食过人间烟火,这生日应该在初秋之时方可。于是,这跛狗便有了两个生日,一个是立冬所生,一个是今日所出,按实岁此狗正是二十未到二十一岁,按改龄此狗此时此刻,一时不多,一刻不少的刚好二十。”
黄太听后,不再言语,令人端上数十盘肉,菜,萝卜等物放在地上,让狗食用。岂料,此狗对肉物不闻不问,却大口大口地吞吃起萝卜来,王猛见后高兴道:“寻遍天涯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此狗非我莫属,来人哪,重赏老丈黄金三百两,哈哈哈……”
黄太上前弯身轻拂此狗道:“老黄狗啊,老黄狗,不想你命中多灾,老来却还要挨上老身这一刀,罪过,罪过,真乃天意如此,老身又岂能奈何,哎,备刀,宰狗下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