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时局动荡的年代。
某个坐落在广袤东北被无尽雪林环绕着的偏僻村庄,历史仿佛已经将这里遗忘,从那遥遥极北呼啸而来的凛冽寒风吹拂着每座早已被雨雪侵蚀的破落屋子。
每当严冬来临,冰雪飘落,生活在这里的苦难村民便只能尽其所能艰难的熬到来年回暖。
但有人的地方就总会有人生活的更好一些:在这个偏破村子边上一角,不知是谁家的屋子矗立在这些由残砖破瓦草草搭建而成的房子圈中稍显出了一点生气。
墙壁上没有漏风的窟洞,自然也没有那些杂乱无章的茅草,屋顶整齐的片瓦能够很好的挡住入冬以来的风雪,门前还有着个由小木头栅栏圈起来的院落。
地上铺着一块很大的芷布上堆着很多木柴,用几根木头简单搭建起来的棚顶来尽量防止雨雪毁了那些上好的干柴。
大门前贴着两个大大的倒福,上头挂着些风干的腌腊肉、腊肠及几串苞米棒子,这些都说明了这里主人的能干与富足。
旁边传来一阵狗崽的呜咽——来自屋旁的一间小小犬舍:
一条嗯……模样有些奇怪的狗正窝在由一堆破旧衣袄和干草铺成的小窝中。
它是住在林子中的老李一家两年前送来的,他们家养的狗很……奇怪?传闻是由一种长的像狼一样的狗与家养的土狗串养出来。
住在这儿的猎户觉着新奇便试着想把它训练成能用来辅助搜猎的猎犬,但……成果一直不大。
做为猎犬所需的基本素质:旺盛的精力、强健的体魄、出色的耐力以及重要的好奇心和行动力它明明都很好的拥有着。
遗憾的想着它要是能再听话些……
嗯,不出意外的话它这辈子都可能(一定!)成不了猎犬了。
在一天前它完成了世间最伟大的生命轮回,用温热的舌头舔舐完这些犬宝宝身上的胎衣来补充自己生产后所需的体力。
这些模样新奇的宝宝们本能向妈妈rf吮吸同时又与自己的兄弟姐妹们相互推挤着————生命的每一次诞生都伴随着竞争。
只有更健康、更强壮的个体才能更好的幸存下来。
这一窝七只犬宝宝就这样互相争夺分配着妈妈的六支rt,随后拼命吮吸。
没错,还有一只呢?它的模样显然要比它的同胞们更加正统些:
圆圆的脑袋上立着一对小小的三角耳朵,一双杏仁状的小眼依旧紧紧闭着,似乎像是还未准备好看清这个污浊的世界,印在额头上的奇怪条纹如同正刚刚燃烧起的幼小火苗。
好吧,它正统的多。
但奇怪的是它耳朵尾巴都是雪白的先不谈,连脸上的花纹、全身的毛发都好像褪了色一般。
反观它的兄弟姐妹们,虽说样子有些清奇,但个个的毛色都很深,怎么到了它这……
没错!这一定是它妈生着生着没墨了!
咳咳,应该是它体内的高贵基因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剩下的则是它那不知名爸爸倔强的尊严……
一奶同胞它却更加瘦弱无力,已经没有它的位置了,该怎么办呢?
它拼命发出很着急、无助的一声声呜咽。
犬妈妈一蓝一棕的眼睛看着那呜咽着的瘦弱崽子,鼻子呼噜了两声,喝了几口主人提早放置在碗里的凉水然后趴在窝里感受自己怀里正拼命拱着的孩子们,随后闭上了眼睛。
显然,它好像并不关心那只正在拼命呜咽着的瘦弱孩子:这并不是说这只哈士奇妈妈如此冷漠,它只是本能的让其它更加健壮的孩子能够更好的取得存活下来的机会。
犬舍外开始下起了雪,很大。气温也开始骤降,寒冷的空气顺着间缝透入这并不温暖的小窝。
它吠叫了两声,想提醒自己的主人能够意识到虚弱的它和它的崽子们已经快遭受不住这愈发冰寒的风雪,但随后又安静下来:主人并不在家,他们出门了。
没有办法,只能多挨一会。
犬妈妈尽量用自己的身体将它们更好的护住,并且不断用舌头舔舐着,这样应该能更暖和一点吧,但好像没有它的位置了。
随后轻轻叼起那只瘦弱孩子叠在它的同胞身上,这样是更暖和一点,但它还是没有喝到奶水,也做不到把其它兄弟挤开,它已经没有这个力气了。
除了刚出生勉强喝到几口**,随后便争抢不过那些更加强壮的兄弟姐妹。
现在,它变的越发虚弱。
温度下降的很快,它已经快遭受不住那带着冰晶般凛风的吹打,呜咽声也渐渐弱了下去。
“汪……”
焦急与无奈充斥着它母亲的双眸。
“我想活下去,活……下……去。”
这就是这只可怜的哈士奇宝宝脑海中最后的想法,随后便再也没有一点动静……
“汪……呜~”已经明白那出生不久的孩子便遭受着苦难离去。
随着阵阵更加冰寒的严风不断透入,其它崽子们在妈妈怀里止不住的颤抖,这样下去也许就快步其后尘。
“呜~嗷!”声声绝望无助的悲嚎伴随着屋外肆意呼啸的风雪融成了一幅哀凉的画卷。
……
一些如同绸缎般缥缈的片状物从北方天空慢慢划近,它并不完整,大块被撕裂的创口与密麻的贯穿破洞一起描述着它的惨状。
它就这样慢慢地飘向这个村子——这是什么?但就算有谁望向这里也什么都无法看到。
随后,它不知为何慢慢落了下来,并向那间狗舍飘去。
要命的冰寒依旧折磨着犬舍中这窝幼弱的新生,眼看就要被夺去性命,就在此时:
那莫名的片状物忽然被那已经死去的崽子迅速吸进体内,开始发出和煦的微光并把一切寒风驱散。
“呜……”
狗妈妈有点懵,悄悄嗅了嗅它的身体,实在是无法理解这已经死去的孩子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变化,但随后它就更加懵了:
眼前的小狗崽已经被一团银光完全笼罩,躯干缓缓成型,四肢慢慢活络,大脑开始运转……好像卡壳了?
一个人类婴儿。
咳,刚才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一只狗面前它的崽子变成了一个人?嗯?哈士奇的脑袋好像并不能明白这意味这什么,但它还是决定得干点什么:“呜~汪呜,汪呜!”
……好像也只能叫两声了。
它决定继续着看依旧在自己肚子上努力蠕动的婴儿。
小狗崽们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它们可连眼睛都还没睁开呢,感觉有除了妈妈之外的东西在它们身上扒拉着,随后便开始了抗议:“呜,呜~”
并没有什么用……
此时变化好像已经全部完成,犬妈妈眯着眼睛再次小心翼翼的凑上去用鼻子闻了闻。
嗯,这是自己孩子的味道,但好像还是有些不一样?
随后再一次从让它懵逼的目光当中,那正在努力爬动的婴儿头上噗的一声变出来一对尖尖的白色三角耳朵,尾椎那儿也噗一声长出一条毛茸茸的雪色小尾巴。
哈士奇妈妈觉得有点眼熟,但随后只持续了一会儿,耳朵和尾巴便仿佛幻觉一般消失不见。
它觉得自己今天狗生三观已然尽毁,问什么是狗的三观?
很简单:狗不能随便变成人,人也不能随便变成狗,更不能变成人了还能变回狗……但它还是决定做点什么:
“汪汪汪汪汪!”
嗯,这次连嗷呜也没有了……
屋外风雪依旧肆虐,犬舍内却分外温暖舒适,哈士奇妈妈轻轻舔舐着这对它而言无法理解的孩子,但不重要。
她救了我们!
这便是它所知晓的全部了。
等主人回来吧,或许他们能够明白,那他们现在在哪呢?伴随着疑惑和不解,哈士奇妈妈便护着她和它的孩子们睡了过去……
“呸!这该死的鬼天气!怎么这么倒霉?!”一声中气十足的喝骂在院外响起。
“别抱怨了,先进屋暖暖身子吧!”一女子温婉的声音传来。
“嗯,这乌拉草没白割吧?”
“烧水热锅,今晚吃粘豆包!”
“……媳妇儿你真好。”
这是这栋屋子的主人回来了。
“啊,爽快!”进屋后,男主人进屋后径直走向橱柜拿出一罐烧酒就抬头灌下一口。
带着东北男子一贯高大的体格,他正值壮年,两道浓密剑眉和一副双皮大眼显得十分坚毅,微微小胡茬更增添出几分男人气概。
“哎,你少喝点!”女主人皱着柳眉在旁边嗔道。
一双水灵的凤眼很是漂亮,鼻子小巧高挺,嘴唇微微有些薄,再以好看的鹅蛋脸型把五官圈在其中。
虽已年华不在,皮肤也因常年农活而带了些许小麦色,但依然可见当年还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子。
“嘿嘿,就喝一点,不打紧!”
“……唉,我去做饭。”女主人情绪好像有些低迷。
“怎么了?有事别在心里憋着。”
“没事。”
“我还看不出来?说呗!”
“……我嫁于你十二年,未能给你刘家生下一儿半女,怎么向咱死去的爹妈交代啊!”说完,她轻轻弹掉眼角眼泪:“别再浪费积蓄了……我……死心了……”
“……咱以后一定会有孩子的,放心吧!”当家的上前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
“唉,你……”
“汪汪!呜,汪!”
刚还想再说点什么就被一阵急促的狗叫打断。
“糟了!这么冷的天旺福刚产完崽怕是要冻出事来!”
“快去看看!”
两人赶紧起身前去犬舍。
此时,犬舍中它已经听到主人回来的动静,便赶紧出声唤主。
还等着他们来看看这奇怪的孩子和喂自己呢。
好吧,主要还是饿了……
她不久前又有了一次变化:身上不再发出微光,似乎已然是个普通的婴孩,最后星星点点的碎片从身上漂浮化作一声颇为无奈的叹息:
“唉!十四圣人……老朋友,你是对的,这一切都是我们咎由自取啊!”
之后又是一声哭笑不得的语调:
“啊呀……这怎么……投了个狗胎?!”随后,这些碎片便完全消散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