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刘易阳轻咳的声音,他用长枪撑着地面,终于费力的起来了,半跪在地面上,刘易阳的脸上惨白一片,宛若死人,苏临恨回头看了刘易阳一眼,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他没资格去评说这件事,与李连交情最好的,是刘易阳等人,亲手杀了他,任谁心里都不会好过,但以刚才的形式,若是让那杀手副手冲过来,那就不仅仅是李连的苦心白费了,苏临恨是肯定活不成的,连带着刘易阳,也有极大可能被波及到,到时候场上就一面倒了。
苏临恨不傻,他知道这样是最好的选择,打他终究不忍心亲自射杀李连,又或许,这也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商行的人还活着的,已经没有多少了,刘易阳缓了几口气,就又去帮助吴权了,他仅剩半条命,凭这半条命,他要尽快打开局面,不然到时候就算赢了,也是死伤殆尽。
远处,杀手头领看见刘易阳活着朝他走过来,心中一紧,又被吴权扫了一戟。虽然他使的是金蛇剑,招式诡变,但吴权的实力略高于他,加上本身的功法品质,一直在狠压着他。
头领能够围杀吴权与刘易阳,靠的是人多的优势,就算苏临恨加入战局己方死了一人,先前刘易阳为了给吴权挡剑,也早被重创,他所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待副手战胜对方,就可以回去领奖赏了,奈何场上局势多变,连一向最惜命的习务都死了,副手又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不肯全力出手,等待头领受伤,这样好在事后多分一杯羹。
算盘打得很好,但没想到出了个毛头孩子,直接把算盘给摔了,看见刘易阳走来,头领当即没了继续打斗的心思,想要走脱,吴权与刘易阳当即追了过去,渐渐没了人影。头领逃跑之后,杀手们也逐渐溃散,他们的头领跑了,要是等到吴权他们折返,到时候死的就是自己。
苏临恨倒在地上,干脆的装起了死,他现在伤势太重,打斗时一心拼命,没在意伤势,现在冷静下来,光是身上的伤口传来的剧痛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没一会儿,刘易阳折返,他只剩半条命,继续追击,能不能追到不知道,但奔行时血液流动加快,要不了多久他就得死在路上,只好先回来镇住场面,稳定伤势。
刘易阳也是命大,开局半条命,等到打完了局势渐稳,这半条命仍旧坚挺着,生命力意外的顽强。
看到局势稳定,苏临恨终于彻底放下心来,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
昏死过去的苏临恨没有丝毫感觉,等到他睁眼,却差点又“闭”过去,身上的伤口大小不一,最恐怖的还要属胸膛到腹部的两道伤口,简直是触目惊心,尽管已然被处理包扎过,却仍旧在白布上泛出道道血丝,而左手早已被木板固定住,断骨处传来一阵阵凉意,显然已经用过药膏了,伤势很重,但青龙环却在不停的朝他体内灌输着青色能量,不断治愈着他,加上修士惊人的生命力,只需一个多月,胸膛处的伤势应该就好的差不多了,至于左手,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是断的如此彻底,想要痊愈,怕是得要好几个月。
想到这儿,苏临恨老实的躺了回去,毕竟多动一次,便是多疼一次。
......
三天后
吴权和苏临恨躺在屋顶,月夜的清冽光辉徐徐洒下,二人坐于房脊上,各自不语,不远处,火光照亮了大地,橘黄的的光映在刘易阳的侧脸上,但即使如此,也终究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不断挥动着的双手、眉角出低落的汗液、急促的呼喊声,无不显示着此刻他所做事情的庄严性--他正在指挥手下焚烧死去兄弟们的尸体。
商行已经走出了那座菏泽山,此刻正在一座小镇上休整,连日的奔波劳累,并未让商行的人在第一时刻便歇息,相比于此,将昔日与自己共肩作战的好友火化才是头等大事。
菏泽山处处冰封,直到走到此处,商行才有机会找到木柴来帮他们火化,连过三日,就算有冰封尸,他们的身体也已经隐隐发臭了,但此刻,却没有任何人嫌弃他们。这之中,为还活着的人挡刀拦剑的,数不胜数。
原本数量庞大的商队,在此刻却仅剩下寥寥十几人,这多少显得凄凉。
苏临恨活动着仍旧隐隐发麻的双脚,他已经坐在这儿好一会儿了。坐在这儿,是为了注视着死去之人的火化仪式,苏临恨想要送他们最后一程,这是他表达尊敬与谢意的方式,至于为何不亲自下去,是因为他不忍近距离看到他们血淋淋的面庞。
想到这儿,苏临恨侧头看了看吴权,望着他那认真专注且半带愧疚的眼神,苏临恨察觉到了他坐在这儿的理由与自己相似。
半晌,吴权打开随身的葫芦,闷了一口,便将它向苏临恨抛来,苏临恨瞥了眼,发现是酒,便又抛了回去。
“不喝?喝不惯?”
“没喝过,不会喝,”苏临恨答道,沉吟了一会儿,苏临恨补充道:“怕漏。”
想到这儿,苏临恨额角青筋跳起,这不是开玩笑,三天前他喝水时,还真就漏过,要不是修士生命力不凡,他现在早就在阴间路上遛弯了。
橘红色的火焰跳动着,苏临恨眼尖,在搬动中的尸群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方头脑袋--苏三。
苏临恨叹了一口气,这是为苏三而叹,那个耿直单纯,宁愿将自己身上的御寒衣物扒下也要为已死婴孩挡住冷夜风寒的苏三,终究还是死在了那场乱斗中。
而举目望去,还有更多的良善之人同样如此,这世路,当真是艰险。
“看哪,就是这般,悲欢离合全当饭吃,苦的酸的也都一并咽下,平民百姓命如草芥,而那些超脱之人,仍旧飞于云端高高在上,”吴权感叹道,声音多有哽咽,他气的不是这吃人的世道,而是这世道内把人命当饭吃的实力通天的人。犯错的,也从来不是世道,而是为了私欲而横行世道的人。
不远处,刘易阳捧着一堆碎肉,郑重的将他撒到火堆中,这是李连的尸身,是刘易阳趴在那一堆碎肉中细细分辨所挑出的属于李连的尸身,那上面,寄托着李连的灵魂,同样的,也寄托着刘易阳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