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跑哪儿去了！”小皮卡刚到家门口，彩儿黑着脸瞪着车上的我们，发出了震慑心灵的怒吼。
“完了......”我深感大事不妙——姐姐一定是发现我撒谎没去朵朵那儿了。
“你是不是找的借口太破了……”王先生也像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朝我挤眉弄眼，“这怎么搞啊……”
“你们俩！下来！”姐姐全然一副收拾小学生的姿态，“张灯，说多少次了！还不懂事儿！先生你怎么也带着他疯！”
一旦是被叫了全名，那么离死期也就不远了。
“嘿嘿嘿！这个这个这个……”王先生紧张地搓着手，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们，出去，兜风了……”
“是是是！”我鸡啄米一般疯狂点头附和。
“先生，抱歉，今天不跟您多聊了。”姐姐的语气咬的感觉牙都快碎了，“张灯！给我回来！”
王先生见状，立刻弃我于不顾，独自开溜了。
“姐……”我跟在姐姐后面进了屋，声音小的像蚊子，“我……”
“说！去哪儿了！”姐姐神色严肃，“朵朵说你压根儿没过去！”
“去……去……”我在守住王先生的约定和坦白从宽之间摇摆不定。
“你以为摘了能看见那些玩意儿是很有趣的事儿是吗？”姐姐拽住我的肩，激动地不由自主地晃起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不知道……”我有点懵，“就……看看嘛……”
“张灯！你知不知道！”姐姐眼睛开始闪起泪光，“如果不是我看到元元的脚印，你可能已经淹死了。你知道这些东西有多危险吗！”
“但是……”姐姐一定是很担心了，我有些内疚，“我总有一天需要面对的吧。”
“好。”姐姐眨了眨眼睛，扼制住了情绪，“那你就面对吧。”
姐姐转身扔下我，上了楼。
我站在院儿里，愣了好一阵神。不知道是在坟场看到的一切太过真实，还是姐姐的情绪出乎了我的意料。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虽然时不时会回想起那天的灵堂和坟场，但我一直闭口不提这些东西的事儿，也不与王先生来往了。偶尔路过他家门口，院儿门都是关着的，王先生似乎很识趣地没再来过我们家。
我和姐姐的相处似乎也回到了平常的样子。
直到中元节前。
中元节，就是七月半。农历七月十五是夏秋交替之际，也是天地阴阳交替的节点——阳气盛极而衰，阴气显现。据说在这一天地宫门会大开，放出鬼魂。各家祖先的鬼魂会在这时候返回家中探望子孙，所以家家户户都要给去世的先人烧纸祭祖。
我家外公外婆都健在，没谁可烧，就没人提这茬儿，只是嘱咐我和姐姐天黑之后就别出门玩儿，据说容易“闯到鬼”。
八月份，八点多天才蒙蒙黑。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能出去玩儿的缘故，看了小一会儿数学书就开始瞌睡起来。
“我睡啦！”我把书合上，拍了拍旁边认真做题的姐姐，“困了。”
“一看书就困是吧。”姐姐虽然嘴上教训我，也没拦我，头也没抬继续做题，“困了就早点去睡。”
我似乎是真的困了，沾枕头就睡着了，很快就进入了梦里。
我一个人站在村口的那条路上，不远处是公交车站牌，来去都在这儿搭车下车。
公交车来了，下来一个熟悉的人，女的，长头发，穿着连衣裙。
不知道她是不是没看见我，头也不回地往公交车开来的方向走。
“妈妈？”我追上去叫住她。
她停下，转过身，不是妈妈。但是和妈妈长得很像，比妈妈胖一点，黑一些。
“你是谁？”我见认错了人，问她。
“别怕。”她很温柔地笑了，“你没见过我。我是你大姨。”
“大姨？”我有些疑惑，就是姐姐的妈妈？但是除了是“姐姐的妈妈”以及“妈妈的姐姐”以外，我并不知道任何关于她的事情，这在家里是几乎禁忌的话题，每次提起外公都唉声叹气，其他人立马会转移话题。
“对，你妈妈欠了我三万块钱，她让我来取。”她摸摸我的头，“彩儿最近好吗？”
“姐姐很好。”我点点头，想着她方向走反了，我可以带她回去找妈妈，“那，大姨，跟我回去吧。”
“我不能回去，你拿来这里给我。”她站定了，并没有跟我走。
“好，那你在这里等着我。”我看看那公交站牌确定了位置，往家的方向走。
但是明明是村口的那条路，却怎么走都走不到家，我有些着急，快步跑起来，但是依旧看不到尽头……
“啊！”我急地突然醒了过来，“是……梦？”
“怎么了？”姐姐应该是在隔壁书房里听到我叫唤，推门进来。
“姐姐，你有大姨的照片吗？”我一把抓住姐姐的手，“快，拿出来！”
“好像……有一张……在……外公那儿……”姐姐可能是突然听我提起大姨，一时间有点懵，“怎么了？”
“我，见到大姨了。”我笃定地看着姐姐，“她有事儿托我办。她说……”
“别说！”姐姐一把捂住我的嘴，“托你的事儿，别人办不得。你先别说出来。”
“那怎么办？”我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想到有事在身，又没得法子，莫名有些焦虑。
“去找王先生吧。”姐姐想了想，“王先生应该有办法。”
“王先生……”我感觉已经好久没提过他了——一直顾及姐姐的感受，没敢听过。
“这时候，只能找他了。”姐姐似乎做了很重大的决定。
“那……我跟你一起去找吧。”我准备下床和姐姐一起去。
“你别出门了。”姐姐指指窗外，“天黑了。出去指不定遇到什么。”
“那我去找外公要照片吧。”我和姐姐分了工，跑去客厅找外公，“外公！”
我上去就抱住外公的手臂，“把大姨的照片拿出来！姐姐说你有的！”
“嗯？”外公一惊，问我，“要照片做什么？”
“这事儿现在不能解释，别磨蹭！”我像个领导一样发号施令，“您快拿出来！”
“好……”外公皱眉考虑了一阵，从柜子里拿出个小布袋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张黑白的旧照片。
“灯儿，王先生来了。”姐姐也带着王先生回来了。
